陆建勋举着碗,脸上尽显周到,“要我给你拿上来不?”说着,脚往前走了两步,罗慎满头黑线,开口喊他,“不用,我下来了。”
火车上陆建勋把背篓抱得紧,动都没动背篓里的腊肉香肠,每当他提议在火车上吃点东西时,陆建勋就用善解人意的表情望着他,“你饿了跟我说啊,饼还没吃完呢,你要几张?”慷慨得他不知说什么,薛花花准备的鸡蛋和饼,在火车上全吃光了,腊肉香肠他以为陆建勋会留着呢。
陆建勋站在那,稍微打量了眼宿舍楼,来部队后他才知道,罗慎比他想象中的还厉害,去年去前线打过仗了,前不久升了连长,算是部队里最年轻的干部,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得好好向罗慎取取经,等他做了连长,就把他妈接来住两天,他妈还没住过两层楼的房子呢。
做美梦时,罗慎已到了跟前,陆建勋笑呵呵地把碗递过去,叮嘱罗慎,“碗是食堂的,用了得还哈,吴刚说带我四周转转,我先走了。”
吴刚是睡陆建勋下铺的同志,来部队才半年,和陆明文差不多大,但比陆明文壮实,他在食堂等着自己。
罗慎瞅了眼黑黢黢的肉,嘴里想说不用,但手却不听使唤似的接了过来,薛花花每年都会向家里寄点腊肉香肠,颜色不好看,可刚上桌几筷子就没了,肉质细,味道香,便是老爷子牙不好也喜欢得很,在城里可买不着这么好吃的肉。
看他愣头愣脑的,陆建勋以为他嫌肉脏,解释说,“这是用树叶熏过的,干净得很,你尝到味道就懂了,我妈养的猪,绝对比你在任何地方吃的都香。”
罗慎好笑,说了声谢谢,陆建勋咧着嘴摆手,“谢啥谢,我妈说了要跟你分着吃,我敢不听她的话不成?”说完,不再和罗慎寒暄,拔脚朝食堂的方向跑了,罗慎拿着碗,又提着桶,他觉得不方便,只得先回宿舍把碗搁下,刚转身,就看楼梯口走来两个穿军装的男人,盯着他的碗眼冒绿光。
虽舍不得,然而要他吝啬,罗慎做不出来,他开口,“周政委要不要尝尝,地道的农家腊肉。”周政委家是南边的,过年有灌香肠的习俗,但部队没时间弄,有肉煮给你吃就不错了,哪儿会做那些,罗慎没少听陆政委念叨老家的香肠,此时有了,哪能不给他尝尝。
“就知道你小子大方,来来来,我尝尝啊。”说话间,他伸手抓了片香肠吃进嘴里,无比满足地说,“哇,好辣,好吃,还是你人情好,走哪儿都受欢迎。”他在部队多少年了,从没看哪个新兵给他点吃的,更别说肉了。
这年头,部队的人也吃不饱饭啊。
罗慎笑了笑,没有过多聊这个,不知是不是闻到肉味了,断断续续又来了很多人,都是战友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罗慎给周政委吃了肉,没道理不给他们,大半碗肉,几秒就没了,连块渣子都不剩,罗慎也不生气,托人把碗还到食堂去,他打水去了。
可恨陆建勋以为肉会进罗慎肚子,特意多切了些呢,他要知道罗慎是个败家子全给了其他人,非说说罗慎不可。
好在,他并不知道,跟着吴刚熟悉部队的环境,令他惊讶的是,来当兵也是要种地的,部队边上有几亩田地,吴刚说休息时他们得来干活种地,不能事事依靠国家,得自给自足,陆建勋惊呆了,“那和生产队有啥区别啊?”
“咱是军人,肩负着保家卫国的使命,和农民当然不同了。”吴刚有点驼背,皮肤偏白,给人的感觉就不像会种地的,看陆建勋露出恍然的神色,他四周瞄了瞄,问陆建勋,“建勋同志啊,你和罗连长到底啥关系啊,我看他带着你去报道的,你俩不会是亲戚吧?”
罗慎父亲也是军人,转业后去了市政府,罗家的条件,不像会和陆建勋家有什么关系的样子,倒是听说罗慎小妹结婚了,难道是那边的亲戚?
陆建勋看他眼,“你说罗大哥?”
吴刚点头如蒜。
陆建勋老实回答,“不是亲戚。”难得的,自来熟的他竟没有多说,倒不是他不想,而是薛花花交代了,来部队后要多做事少说话,别跟个女同志似的天天有聊不完的事儿,他三缄其口,越发勾起吴刚的好奇心,追着他不停地问,陆建勋边走边观察,实在烦了就回他,“真不是亲戚,他是城里人,我是农村的,咋能是亲戚呢。”
在他眼里,城里人的亲戚是城里人,农村人的亲戚是农村人,根深蒂固的思想了。
吴刚再三确认,“真不是?”
陆建勋坚定地说不是。
然后,两人话就少了起来,陆建勋心思在周围环境上没觉得什么,回到宿舍,其他人回来了就明显感觉吴刚态度有了变化,宿舍是茅草房,住了12人,陆建勋睡在最里边的上铺,旁边是两个身材矮小的黑脸青年,自我介绍后才知他们是亲兄弟,家里兄弟姐妹多,吃不饱饭才来当兵的,估计都是挨过饿的,陆建勋就和他们多说了两句,吴刚哼了声,脸上摆出副嫌弃的表情,去跟离门最近的兵子聊去了。
部队的军装鞋袜不够了,陆建勋新来,没有领到衣服,周围人都穿着军装,就他穿着身老土的打补丁的衣服,在宿舍里显得格格不入。
两兄弟里大的叫秦红军,是他的班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