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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却有人亲口告诉他,这颗软糖原本并没有壳,任谁路过都能得到他甜美芬芳的馈赠,得到他毫无保留的信赖。
裴俞声怎么能不在意呢?
他只不过是在强撑着,不能将这逼人发狂的在意表现出来。
一餐结束,经纬去结账,贺修带祁寄去后厨看螃蟹,裴俞声则被邀请留下来品茶。
他心不在焉,最后还是趁着侍者换茶具的间隙,离开茶水间,绕到了后厨。
如他所料,并没有螃蟹。
贺修把祁寄带到了后厨旁的一个弄堂里,周遭少有人经过,厨房机器的轰轰运作声又能顺利将交谈声遮掩。
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不过这点噪音并无法瞒过裴俞声的耳朵。
裴俞声站在暗处,看着贺修站在台阶下,同台阶上与自己齐高的祁寄交流着什么。月辉洒落,将两人笼在同一片光华中。
指尖深陷,裴俞声攥紧了双拳。
他调查过祁寄,但一应资料基本都是欠债及之后的事。一方面祁寄的老家地方太小,无关的查探极易留下痕迹,反而可能会给祁寄惹来麻烦。另一方面,贺修坐到这个位置,他过去的痕迹自然也会有人帮忙处理。
所以直到今天中午,裴俞声都还没有掌握过贺修的资料。
他只能沉默地,在暗处听着两人的交谈。
贺修的声音比晚饭时严肃许多,他问得直接:“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知道你的信被退了回去,但我给过你紧急号码,只要你打通电话,报上我的编号,就能联系到我。那个号码也没有了吗?”
“有……”祁寄的声音很轻,淹没在轰轰声响中,几不可闻,“但哥你说过,那是部队资源,不能随意占用……”
“你真的是不想占用资源吗?”贺修问他,逼着他正面回答。
一片沉默。
贺修陪着他沉默了一会,才突然道:“我已经从裴二少那儿知道你欠债的事了。”
这层窗纸破碎得太过彻底,祁寄的声音一时有些慌乱:“哥?你……我,我不是故意……”
贺修被他气笑了:“怎么,你是嫌你哥太穷,还是怕我再跑去揍人?”
祁寄慌忙解释:“没有,我只是不想拖累你……”
贺修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怎么能叫拖累?”
他问:“你叫我一声哥,我怎么可能不护着你?你会觉得你弟是你的拖累吗?”
祁寄没有说话,呼吸间却已经带上了鼻音。
“好歹我也多吃过几年干饭,再怎么说也比你一个没成年的小孩子强。就算钱不够,好歹也能有个商量的人。”
贺修又叹了口气。
“你怎么能瞒着我呢?”
祁寄哑着声音叫了一声:“哥。”
他哽咽着说:“对不起……”
裴俞声被这句哭腔梗得心口骤然一疼。
贺修显然也再硬不下心去。
他放缓了声音,道:“祁祁,你听我说。”
“你就是太小心了,总把自己看成个麻烦,不想劳烦别人,也不敢接近别人。”
“但你不是。听哥的话,你从来都不是麻烦。”
贺修的声线也偏于冷硬,但此刻放缓了语气,却平白生出一种温柔。
“别害怕别人的善意,祁祁。你值得被喜欢,被宠爱,这是你应得的,别抗拒它们,好吗?”
祁寄没有开口,只有从含混的鼻音里挤出的一点微弱的“嗯”。
“答应哥,下次遇见什么问题,一定第一时间来找我,行不行?”贺修说,“你哥为了你连二元一次方程都硬着头皮复习了,你还不问我题,那我不是都白学了?”
之后祁寄也一直在压抑啜泣,没有声音,只有贺修的念叨。
“叔叔阿姨葬在哪了?我上次回去,你姑姑也不告诉我,见了我就跟搞传.销的看见了警.察一样。”
“是在老家?这次时间不够,等下次休假,带我去看看他们可以吗?”
他说了很多,说着说着,声音里又染上了些许笑意。
“你啊,哭也和小时候一样,光掉眼泪不出声。第一次我还能把你吓得哇哇哭呢,后来一点动静都没了。”
“怕什么,哥又不会笑话你。谁家小孩不是嚎得三里地外都能听见?”
等把人哄好了,他才道:“好点了没?来,这边洗个脸,洗干净我们就出去了。”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弄堂尽头。裴俞声靠在墙边,垂眼盯着自己的指尖。
他站在阴影里,伸手不见五指,眼前只有如墨般漆黑。但这并不能阻止他视野中的一片血红,和那飘蹿而出的绿眼睛的恶魔。[2]
刚刚那场交谈,裴俞声没有发出任何动静,他没有打断、没有横插,只沉默地目睹了全程。
但谁也没有听见那沉默下刺耳的啸鸣。
裴俞声没有行动,却不代表无动于衷。
事实上,他已经快要嫉妒疯了。
裴俞声嫉妒的不是贺修,而是比自己更早一步进入祁寄生命之中,那些能在祁寄饱受摧折前为他提供庇护的人。那时候,祁寄曾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