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迹鬼祟的人,正是意图在人流密集处制造骚.乱的暴徒之一。
小祁寄被一把推开,贺修反应迅速地扶住了他,正要找人理论,就一眼瞥见了那人别在腰间、藏在大衣里的砍刀。
也是从因为这件事,他才教了祁寄怎么辨认随身携带的凶器。
那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暴.乱,专门挑选了人流最密集的火车站集市处,现场匪徒多达十数人,还牵扯出了背后的境.外势力,其谋划之精细、性质之恶劣、涉案之广泛,震惊朝野。
若非贺修敏锐地察觉了不对,迅速联络了当地特警,协同巡防疏散群众,又徒手同几名穷凶极恶的匪徒进行了殊死搏斗。以当时聚集的平民数量,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因其他原因被退役的贺修又以显赫功劳被表彰,经裴中将签字,被兰城军区返聘,重新回到了特种兵部队中。
照贺修的想法,若非要给人买糖画,他自己也不会去集市。说这是小祁寄的功劳,一点也不为过。
祁寄却不敢居功。
他摇头:“修哥夸张了,我当时什么都没做,就躲在火车站警亭里的办公桌下面,等一切都结束了才出来。”
一察觉情况不对,贺修就把祁寄塞进了警亭,让他躲好不许出来,还把自己刚买没多久、当个宝贝供着的MP3塞给祁寄,让他戴上耳机,声音调到最大,不要听外面的动静。
小孩当时才九岁,身体还没抽条,缩在办公桌下面小小一团,除非有人砸破警亭防护闯进来,绕到桌子内侧,否则不可能会发现他。
警亭有物资,是警力重点保护之处,男孩躲在这里,几乎可以算是最安全的地方。
警亭内的在值.警.力和贺修一同外出,祁寄隐约猜到了什么,却不敢向外看。他缩在警亭里,耳边是一遍又一遍的“如果大海能够带走我的哀愁[1]”,一向被祁寄用来质疑品味的嘶吼歌声,此刻却成了最安稳的保护伞,在风雨飘摇之中,代替贺修护住他。
直到不知过去多久,办公桌猛地一震,有人拽开了警亭的门。
祁寄猛地一抖,紧紧捂住自己的口鼻。他屏住呼吸,睁大眼睛,看着一只沾满了血污的手从桌外伸过来。
被惊恐席卷之前,他听见了一声异常嘶哑、却又无比熟悉的呼唤。
“祁祁?”
探头过来的是再熟悉不过的贺修,他的身上却沾满了污泞、血渍,一片狼藉。贺修那本就硬朗的相貌愈发凶煞,还有血痕顺着额角滑下,滴入满是血丝的眼瞳,让他看起来愈发像是从地狱中爬出的修罗恶煞。
手伸过来时,贺修的动作也略带了些迟疑,没有碰到祁寄。他担心会把对方吓到,犹豫着想缩回去,先把血擦干净。
但在他动作之前,却有一只细瘦小手主动伸出来,攥.住了他满是血污的手指。
贺修那满是戾气和疲倦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
祁寄被他抱出来,严实地遮住了双眼。那一路很长,周遭喧哗四起,时不时还会有突然的嚎叫声,极是可怖。
但年幼的祁寄并未目睹血腥,他只记住了那双稳稳抱着自己的手臂,扣在后脑的大掌,和耳边不断重复的“别怕”。
他被抱到了安全的地方,抱他的人还要折返回去帮忙。贺修匆匆将他放在长椅上,却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在胸前口袋里摸索起来。
摸了许久,贺修才终于拿出了一根糊成一团的粘糖。
那是他给小孩买的糖画,
只可惜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
贺修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没事,啊,等忙完了,哥再赔你一个。”
小祁寄却直勾勾地看着那根糖画,努力伸手把长棍接了过来。
他小心地剥开早已变形的糯米纸,舔.了舔黄晶晶的糖块,随即弯起了漂亮的眼睛。
“甜。”小孩脆生生地说,“谢谢哥。”
直到现在,再回想起那一幕,贺修仍然有些招架不住。
这小孩分明就是用糖捏成的。
从皮一直甜到芯。
自记忆中回神,贺修轻咳一声,伸手揉了揉祁寄发顶:“祁祁那次也是真的勇敢,那么混乱的场面,疏散时不少人都被吓哭了,他全程一点没哭,也没出声。”
他笑道:“平时明明胆小到写作业都不敢一个人在家,还非得跑到隔壁我院子里来。没想到关键时刻这么厉害。”
祁寄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哥。”
贺修笑吟吟改口:“好吧,不是祁祁胆小,是我太孤单了,才专程把你叫来写作业。”
贺修说的话,祁寄害羞不肯承认,一旁沉默的裴俞声听见,却是相当清楚。
毕竟他也曾亲身经历过祁寄的依赖和黏人。
男孩毫无防备时就像一颗草莓软糖,从内到外散发着诱人的甜香。那时祁寄连睡觉都粘着人不肯松手,一旦发觉人要离开,就会露出可怜巴巴的委屈模样。
但现在,这颗草莓软糖已经裹上厚厚的冰壳,任谁都碰不得。旁人只能看到祁寄乖巧的笑容或是拒人千里的冷漠,再难深入他柔软的内核。
裴俞声也只在阴差阳错之下,嗅到过丁点甜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