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受贿/赂收得这么明目张胆的,但他心想等会儿三千贯能到手,咬咬牙悄悄又塞了八张一百贯的银票给他,腆着笑脸道:“还请大人替小民申冤啊。”
“好说好说,契书拿来予本官瞧瞧。”
沈妙平如此做派,引得周遭一阵此起彼伏的叹息声响起,孙掌柜闭了闭苍老的眼,藏在袖子里的手一颤,面上一派灰败之色。
顶上的茶楼里坐着几名气度不凡的公子,其中一人见状怒而拍桌:“真是气煞我也!怎么能如此欺负老人家!这这这……玉之你也太!”
太眼瞎了!
这一圈坐着的纨绔子弟都是盛京出了名的祸害,但祸害归祸害,处于叛逆期不听话罢了,心中自有一番热血的侠义心肠,谢玉之以前未出征的时候就是这群祸害头头,今日难得出门将他们聚在一起,无非一句话——
新上任的巡城御史是我的人,都夹着尾巴别闹事。
然而众人从窗外好巧不巧看见了这一出,皆都义愤填膺,刚才说话的乃是肃亲王家的小世子赵熙,生得一副风风火火的性子,满桌人就数他最大胆,话就那么顺嘴秃噜出来了。
谢玉之一身玄色折领便服,左肩用银线绣了一只腾飞的海东青,身上的杀伐之气并未因卧床养病的那两年而减弱,闻言不急不缓的抿了口茶,视线从底下那抹青色身影上收回来:“他又未说那老者有罪,你们如此急躁做什么。”
赵熙气极:“钱都收了!他钱都收了!”
谢玉之老神在在道:“白送的钱傻子才不拿,我白送你一千贯要不要?”
赵熙喜滋滋的伸手:“要!”父王怕他闹事,银钱总是苛的紧,每日喝酒吃饭哪够。
谢玉之道:“我又不是傻子,凭什么白给你钱。”
他们说话间沈妙平已经看完了那份契书,张元青显然是提前做好过缜密部署的,条例清晰全无漏洞,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倘若拿不出三千贯钱,就要用济世堂的千金方做抵押。
三千贯钱,按照大晋的比率在后世相当于八十多万,济世堂一间小铺子,开张没多久,哪有这么多钱,平日里的药材都是从自家院子里种的。
现在孙掌柜要么凑齐三千贯,要么把家传的药方交出来,要么让他家的傻儿子吃官司。
沈妙平看半天,把契书还了回去,最后摸了摸下巴道:“这契书……似乎是没问题的。”
然后转向孙掌柜:“老先生,您看您是赔钱呢,还是用药方抵债呢,还是交人呢?”
孙掌柜的回答又是一声“呸!”,他声音苍老的哈哈大笑:“想拿我家传的药方去贪敛不义之财,做梦!我死也不会让你们这些人得逞的,你们枉为医者啊!老夫这就将千金方公之于众,你们……你们休想得逞!”
他说着转身就要进药堂,却被张元青带着一众奴仆拦住去路:“老东西,别不识好歹!”
孙掌柜家传的千金方收录了古往今来大大小小的奇难杂症,上面治病的药方早已失传已久,可谓价值千金,张元青早就盯上了。
有围观的百姓受过孙掌柜大恩,出声对沈妙平喊道:“大人!孙掌柜是好人啊!你千万莫让奸人得了逞!”
“是啊是啊!我家小虎子的病还是他治好的呢!”
沈妙平对着四周拱手道:“本官只按律法办事,这张契书确实没有问题,孙掌柜纵然可怜,但本官也只能依法处置了。”
此言一出,人群中不知谁骂了一声:“狗官!你刚刚收了张元青的钱,自然替他说话!”
钱通拔刀大怒:“谁敢侮辱朝廷命官,站出来!”
大家左顾右盼,无人应声。
沈妙平摆手示意他算了:“孙掌柜有情,张元青有理,其中是否有冤屈也不得而知,倒真是让本官难办……啊,不如这样,古时窦娥有冤,老天六月飞雪,大旱三年,不如我等效仿之,将这契书对着日头,呈于日头之下,相信老天会告诉我们怎么做的。”
赵熙在楼上嗤笑:“读书读傻了的酸书生,亏你看得上,就一张脸能看。”
谢玉之道:“那也比你写文章狗屁不通的强。”
不止是赵熙觉得不靠谱,旁边的纨绔也觉得不靠谱,只是碍于谢玉之的面子不好说什么,底下围观的百姓就更不信了。
“窦娥那是死了老天才降雪的呐!”
“现在可是艳阳天!”
沈妙平:“谁再敢聒噪直接拉下去打板子!”
说完对张元青道:“请你虔诚的将契书对着太阳,半柱香为限,此事若无阴私,你尽可堂堂正正的摊开在太阳底下,天无异像,本官就判你赢。”
耳边一片嘘声,张元青心想刚才的钱倒没白花,闻言得意洋洋的依言照做,他就不信半柱香的时间还能下了倾盆大雨不成。
百姓开始低声咒骂起沈妙平来,他却浑不在意,只把玩着腰间的水晶佩,这还是今天早上他从谢玉之那里借来戴着玩儿的,没办法,官位低微,也没个紫金鱼袋啥的挂挂,总得有个值钱的行头唬人。
在众人注意不到的地方,一点阳光被悄然聚集起来,张元青的纸在日头下透光,字迹清晰可见,沈妙平动了动手,那点阳光便悄然停在了契书上“三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