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
“……”
“大概从玛银死后开始,马里亚纳海沟突然开始陆续上线一批发货地址为中国大陆蓝金零售商,这批货虽然小但立刻得到了鲨鱼注意,接着得到了暗网平台大力推广。林炡首先发现了这个情况,经过排查后发现这批蓝金货物似乎是从华北地下毒品市场流出,再往深里查话,这十几个蓝金拆家都跟步重华这些年来经手过案子有着多多少少联系。”
“更能钉死他一点是,”严峫顿了顿,几乎是强迫自己继续道:“网侦部门从步重华名下查出了空壳公司和离岸账户,其中牵涉大笔不明资金进出,他名下比特币账户也多出了零散上百笔交易记录,时间和金额都与蓝金在马里亚纳海沟上线情况高度符合。”
“……”江停几乎是从牙关里硬吐出几个字:“有没有可能是被人构陷?”
“如果是被人构陷,那么这个人必须跟步重华非常亲近,亲近到足够以他名义接触所有毒品案卷宗和实际侦办过程;而且更可怕一点是,”严峫每个字都带起彻骨寒意:“这张专门针对步重华天罗地网,起码已经在暗处埋伏了好几年。”
病房走廊空空荡荡,没有一丝声音,安静得令人不寒而栗。
真能有一批内鬼在步重华身边埋伏数年而不被发现吗?
这么刻毒计划,致命构陷,精密布置,又完美到无懈可击实际操作,真是人力所能办到?
又或者——
确实没有人能办到,这张几乎不可能天罗地网确实根本不存在。
那么,参与贩毒就确实是……
江停一手紧紧按着窗台。当年爆炸对他听力造成了一定影响,神经紧绷时耳膜深处仿佛嗡嗡在震,他深吸一口气才压下去:“步重华认了?”
“我不知道,”严峫艰涩道,“但我知道在审讯室里他说了什么话。”
“他说什么?”
“——‘我以为这副面具能戴一辈子,谁知这么短短十多年就露了馅,看来确实假东西长久不了’。”
江停闭上眼睛,玻璃模糊映出他无声口型,仿佛是骂了声艹。
“吴雩还没恢复,这个消息不能直接捅给他,想个办法缓缓说。”严峫在电话对面声音也很压抑,像是竭力扼制着即将爆发焦躁:“宋平可能也会受牵连,但现在还不知道下一步动向,目前上头只下了批示把步重华从长义区看守所转移出津海,由部里牵头调查他涉嫌贩毒和杀死彭宛事情,今天下午出发。”
江停终于睁开眼睛,低声说:“知道了。”
他摁断电话,转过身,下一秒僵在那里。
——吴雩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就在数米之外病房门口,阴天光影中只见面孔苍白如纸,但一双眼睛却瘆人幽亮。
仿佛周围一切都失去了声音,静默如恐怖喧嚣一般吞没了头顶。窗户边只有他们两人相对而立,不知过了多久,吴雩才终于一字字缓慢而费力地开了口:
“……我不相信彭宛是步重华杀,我不相信他会贩毒杀人。”
江停艰难道:“我知道,但……”
吴雩直勾勾盯着他,嘶哑道:“押运车下午几点走?”
·
长义区看守所。
远处铁镣与钥匙碰撞清脆声响随脚步穿过长廊,近而又远,渐渐消失。深秋凉意已然四起,惨淡光亮被铁窗分割成数块,映出空气中细微浮尘,如模糊光点般静静悬浮在虚空中。
远方阴灰天穹下划过几个小黑点,那是飞鸟冲破云层,很快消失在一方小小铁窗框后,再也看不见了。
原来蹲班房是这样滋味,步重华坐在硬板床边静静地想。
这时那清脆声复又响起,几道脚步杂乱停在囚室前,紧接着铁门被打开了,一个熟悉声音颤抖道:“……步队!”
步重华一扭头,两名狱警带着负责押送杨成栋钻进囚室,几个人神情都很复杂,边上跟着赫然是廖刚!
“你花多少钱贿赂杨成栋才跟来这里?”步重华眯起眼睛。
杨成栋冷笑一声,一言未发,廖刚冲动地要上前但被狱警紧紧拉住了:“步队你告诉我,是他们冤枉你对不对?彭宛不是你杀对不对?暗网上贩卖蓝金那回事跟你无关都是有人栽赃是不是?!只要你发一句话,不管发生什么兄弟们都能帮你去查,上刀山下火海都能还你清白!决不让你被人泼一点脏水!……”
步重华说:“没人冤枉我,林炡说都是真。”
“你——”
“这年头网侦还是厉害,如果不是林炡,老曹他们还不知道要拖泥带水查多久。”步重华笑了笑:“市委他们真该谢谢他。”
廖刚像被人抽掉了最后一点力气似,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半晌茫然迸出几个字:“……我不相信。”
步重华嘲讽而无奈地摇摇头,起身走到他面前,拍拍他肩。
“还记得有一年清明节我出差,让你帮我去烈士陵园扫墓吗,廖刚?”
“……”
“我骗你。”步重华说,“那次我本来可以及时赶回津海,我故意拖延了几天,就是不想去扫墓。”
廖刚嘴唇战栗,许久才问:“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