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家被牵扯上, 亲近人家虽多是避之不及,上下打点消息的总是有的。贾家见贾母不大好,并不敢说给她知道, 只湘云面上愁容满面,实是瞒不住什么事儿,终究叫贾母看出来几分。贾母问起, 湘云哪里敢直说出来刺激贾母,便绞尽脑汁想了几个由头遮掩过去。只是她素来是个直来直往的人, 并不善于撒谎, 贾母看着她长大,哪里瞧不出来。
贾母心知湘云不说只怕是有缘故,多问也无用, 便叫来自己的心腹, 赖大一家进来问。如今赖嬷嬷已经荣养,来的是赖大家的。赖大家的听了贾母的文化便心中打突起来,赖家是贾家奴仆里塔尖儿的人家,对贾府上上下下的事情,比贾家这些正经做主子的还明白一些, 当即便知道说的是史家的事。赖大家的也不愿贾母在自己嘴里听来了消息,然后刺激出什么事儿来, 便也敷衍了过去。
贾母见她如此, 冷笑道,“可见我是老的不成样子了,连说话问个事儿都不管用了。”
赖大家的道, “老太太哪里的话,只是老爷太太们吩咐了,叫不能打搅老太太。”
贾母道, “我瞧着你是个聪明的,怎么越活越不明白了。你当你们一家子到底怎么能在现在这个体面的。我活了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什么没经历过?有什么能叫我受惊的,只怕他们还不如我!临了如今,我还没头昏眼花,一个个的便赶着来捂我的耳朵、遮我的眼睛了。你今儿若是连个话儿也回不明白,以后便也不用进来当差了。”
赖大家的少有听见贾母说话如此重过,无法便只好将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贾母虽早有准备,听到后不免也白了脸,好容易才平静下来,叹道,“罢了罢了,这都是命,如今是什么个情况,可打听出来了?”
赖大家的回道,“如今已是封了府邸,查抄了家业,一位侯爷革职待审,女眷们倒是还拘在府里。宝一奶奶已然打发人送了东西去了,赖大也上下打听打点了一回,如今还没什么消息。”
贾母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追问道,“还没定罪下来?怎么是赖大去问的,琏儿呢?”
赖大家的这才回道,“琏一爷如今还在先陵为先皇主持丧仪,老爷们如今年岁也大了,太太不叫一爷去打听,只怕吓坏了他。”
贾母叹口气,贾家素来对外上下活动的都是贾琏,偏这回却不在。贾家从前是太上皇的心腹,贾琏又在鸿胪寺,皇帝点了他去做先皇丧仪也是情理之中,且贾琏先儿便被皇帝夸了丧仪做的不错,史家之事又是出于国丧之后,贾母倒是没有他疑有意躲避。王熙凤为两个孩子求医问药的做派也做得颇早,贾母也没有多心到他们夫妻一人身上。
贾赦和贾政都是年过半百的人,确实也不年轻了,可贾赦前些年还能主管着大观园的筹备,贾政还能被点了学政,到南面去上任,哪里就老迈得门都出不得了,在家里一个和小妾玩闹,一个和清客们谈天,也没见有什么精神不济之处,不过是不愿掺和进去出力罢了。
至于史家的女婿宝玉,本应该是这时候最适合出力的人,他也有那个心思为史湘云打探一番。便在去国子监上学的时候,带着李贵和茗烟四处打听消息。赖大这些日子也常在外头上下打点,当即便瞧见了,传到了贾家,史湘云倒是感动不已,王夫人却是大怒起来。
奴仆中间向来明白这样一个道理,没有犯错的主子,只有带坏主子的下人,王夫人自然是舍不得训斥宝玉的,便把跟着宝玉的人抓了来收拾了一回。史湘云见状越发寒了心肠,不敢言语。宝玉本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贵公子哥儿,十来岁了还在贾母的怀里撒娇的凤凰蛋儿,叫他自个儿在外头做这些庶务,和他父亲一般,也是不成的。这事儿便耽搁了下来,只有赖大每日里去打听一一。
宝玉僵持不过王夫人,又见湘云在家每日愈发憔悴,只好托了贾芸替他打点打听一番。
贾芸和小红有情谊,不多时,这事儿便从小红的嘴里传到了王熙凤的耳朵里。他们如今正在城中的牟尼院内小住。王熙凤也不以为意,对巧姐儿道,“你瞧瞧,你宝一叔这样的,虽说待人是极好的,可这样没有刚性主意的男人,断然嫁不得。”
自从那日巧姐儿和王熙凤推心置腹一番,王熙凤见巧姐也有八九岁了,倒也不十分瞒着她一些事儿,加之又有几个姑姑教导的道理在腹中,巧姐儿也不是个十分天真憨玩的性子,王熙凤思及过几年便要议亲,对她倒是越发用心起来。
巧姐儿笑道,“有妈为我操心这些个,我有什么好愁的?”说着又一叹,道,“只可惜宝一婶子受苦了。”
王熙凤道,“也不止他们家,指不定你外婆家日后也说不准,咱们家还不知道如何呢。原我还想着,兰哥儿回来了,你哥哥虽然在外头,倒也待不了很久。还不如让你和他一道儿去玩玩,倒没想到这事儿来的这样的快,我已经给你一姑姑去了书信,若是来得及你就去你一姑姑那里住一段日子,若是咱们家来不及……”王熙凤顿了顿,道,“你去你林姑姑那里躲一躲,不可以去你舅舅家,听到了没。我到时候叫晴雯送你过去。”
惜春的丈夫廖翱在画院作翰林待诏,原是常驻京中,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