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虹回老家是想找到当年她爸妈车祸的目击证人李大友。
自从骆江跟季虹透露李大友是目击证人后,季虹心里一直念念不忘,这件事成了她心头的一块疙瘩。她不想追凶,也追不到,她只想弄个明白,给九泉之下的父母一个交代。
季虹是过完元宵节离开爷奶的,四个月不见,爷奶又老了不少。爷爷的背更驼了,奶奶更瘦了。季虹大学毕业后,他俩没再养猪,鸡还照养着。奶奶说,自家的鸡下的蛋是土产品,比养鸡场里的蛋好吃。
她通常在季虹回家前的一个月开始攒蛋,等季虹回家后,就能带走一纸箱鸡蛋。
季虹骤然回家,奶奶很意外:“呀!虹子,你咋现在回来了,鸡蛋前天刚卖的,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季虹把买的牦牛骨髓壮骨粉、灵芝孢子粉、蛋白粉和氨基酸口服药拿给爷奶后,说,她要找到李大友问问情况。
爷奶一听就明白。爷爷说:“还问有啥用?立不了案了。”
奶奶说:“人家当初就是怕事才啥都不说的,现在估计你也问不出个啥来。”
季虹说:“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但我不跑一趟不死心。”又安慰奶奶,“奶奶,再几个月我带你去辛州做心脏支架。”
奶奶的眼睛闪出亮光:“你捡到钱了?”
“嗯,我快发财了。”季虹敷衍着奶奶,心里想,这就是所谓善意的谎言。自己卖教材能否赚到钱不得而知,但先把大话说出去,对自己也是一种激励。大话说出去了,心里老念着承诺,才有动力。
晚上躺在破旧的硬板床上,季虹看着光秃秃的沾满灰尘的天花板,内心一片荒凉。墙壁上污斑点点的老式荧光棒嗡嗡响着,像是要排解她的清寂。床头的落地电风扇生了锈,但风力够猛,给她送去阵阵凉意。
这房子有一半钱是她大伯也就是他爸爸的哥哥和姑姑合伙凑钱盖的。季虹上小学时,家里的房子倒塌了,爷爷奶奶没地儿住,大伯和姑姑念着季虹还没长大,两个老人总要有落脚的地儿,就联合起来援助,盖起了这三间简易平房。东屋睡爷爷奶奶,西屋睡她。
房间虽然简陋,却伴随着季虹的初中、高中时期,她大学期间回家,也是睡在这儿。一躺下来,她就有种归属感,亲切感,像船回到了港湾。
只是大学的四年她回家次数少,屋要有人常住才会有生气。爷奶老了,爬高上低不方便,屋顶和墙壁的灰尘聚了一些,但季虹看得出,趁她洗澡的当口,爷爷把屋顶和墙壁上的灰尘草草打扫了。
听着东屋里爷爷奶奶的絮絮叨叨,她油然感到温馨,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她记起她读初中的时候,一个星期六,她从学校回到家里,夜里睡觉时她作恶梦被狼吃,她吓破了胆,却无论如何也喊不出。
终于,她奶奶站在她床面前,把她推醒了。她这才明白,她奶奶为啥告诉她,睡觉时不要把房门关紧了。
她又记起了她读高三时的一个冬夜,寒风凛冽大雪纷飞,她瞅着白亮亮的窗户,念着明早起来看雪景。她靠在床头看归有光的《项脊轩志》,她觉得文中的祖母和老婆婆都好亲切,像她奶奶。
半夜里,什么东西把她弄醒了。她抬头一看,是奶奶披着袄子在给她掖被子。奶奶说,一个女孩子家,睡觉恁不老实!被子蹬掉了半拉。
她抬头望见窗户更白更亮了,问奶奶,雪多厚了?奶奶说,快半尺了。
她一下子睡意全无。她都快成年了,奶奶还给她掖被子。奶奶的爱像外面无边无际的厚厚的雪,把她家的房子一整个儿覆盖。
这晚,季虹不用准备明天客户的资料,不用想着明早的闹钟,她望着天花板回忆过往,听着东屋里爷奶的唠嗑,在甜甜的回忆里睡去了。
次日早晨,季虹被一阵阵油香熏醒了。她吸了吸鼻子,料定是爷奶在炸油条。她一骨碌爬起来,探头向厨房问:“爷,奶,在炸油条吗?”爷爷说,是嘞。
季虹洗漱完毕,奶奶已把早餐摆上了桌。鸡蛋煎饼、黏糊糊的花生粥、韭菜盒子、一盘油条和一盘嫩油油的小白菜把小小的一个饭桌衬得生机勃勃、活色生香。
“专门为我炸油条,太辛苦,不划算。”她抱怨着,一边拿起一根油条大口嚼起来。
奶奶给她面前的桌子又擦了一道,说:“你现在难得回一趟的,咱自己炸的油条卫生,不像外面,一锅油咋了多少道的!你小时候最爱吃油条,你爷爷正好有这一手,值个啥?”
一句话把季虹带回过去的时光。曾经,每逢春节、元宵节和八月十五,她爷爷都会炸油条,那种好吃劲儿深深嵌进她的回忆里。
而此刻,季虹觉得爷爷的油条不好吃了,不香也不脆。她明白,爷爷的原始炸油条的方法被商业性的技巧打败了。那些商贩们用添加剂炸出的油条又香又脆又薄,质量虚但口感好,就是不卫生。
季虹竭力让自己吃得很香很香。奶奶眯着眼看着她,像欣赏一尊宝贝。季虹给爷爷奶奶添粥,叫他们多吃点儿。
奶奶说:“老了,吃啥都不香了,还是年轻好哩。”
吃到中途,爷爷问季虹知不知道李大友家在哪儿?季虹说:“我爸妈不是在李家庄被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