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谋反窃取的所谓荣耀,都不过是眼前泡沫——后人提起您花相依然是‘乱臣贼子’;提起宁德依旧是‘浪荡无德’;秦榆王依旧是‘乱|伦孽种’……” “你话太多,”花从文的剑割破了花臻的脖颈,血顺着刀刃往刀柄流。但剑刃割不下去了,因为他看见花臻的眼泪稀释了血液。花从文突然想起第一次抱花臻的时候,是早产,抱在怀里很小一只,怕捏碎了。 “至勤不愿意再给乱臣刻碑了……”花臻的嗓子嘶哑,“丞相就让真相如谣言一般死去吧。” 花从文的剑缓缓落下,花臻冷眼旁观那柄剑,感觉似乎有名为父爱的感情在心头流过。他讥笑出声,心道就这一点微不足道的……那么贱呢。 花臻恍惚地离开书房,走在熟悉的丞相府中,他有些茫然。 这高墙,这院落,似乎从未将他容纳。他虽冠以花姓,但家族从未将他作为子孙疼爱,反倒是他还要承担姓氏带给他的灾难。 长廊下,他回想起很多人。 幼时给他开蒙、教导他要勤奋爱民的李廿;同窗多年、极其聪慧的又有些恃才傲物的裕德;还有对谁都温和、勤勤恳恳的梁神心;记忆拐到角落,同窗的还有一个经常逃课的小少年,不过花臻真的很少见到他,已经不得他的模样……总之花臻在太傅府中度过了一个完美的少年时代。 回到花府,虽然嫡母恶毒,日子常过得缺衣少食,但隔院的梁娘子会给他送些炭火汤食。书是看不够的,他可以躲在废弃的书楼中看前朝古籍,也可以偷跑出府去九层书阁找先生答疑解惑,他的精神永远丰满、繁花盛开。 读书人当胸怀天下,单纯为奸臣歌功颂德,愚蠢亦无耻。 花臻望向明月,院落外的哭泣与兵械打斗声不绝于耳。 “明月照古人,亦照我,照丹心。” 花臻悲怆地笑了。 — 酽茶浇不透花从文心里的挣扎,他乜视桌案上的鄞都布防,进退两难。 大位并非他梦中所求,他亦享受拉全天下给故去的妻子陪葬的快|感。但如花臻所说,这一战无论胜败,宁德与李璞都得困在诟病中不得超生。 倘若退兵,那么李璞还是郡王,不过是牺牲整个花氏,但保住了他们母子的声誉,花从文觉得亦是值得。何况太后仍是花家人,行宫里还有花太妃,他笃定花纭为了皇室颜面不可能真的诛九族。 这一夜,花从文几次提笔,可认罪书上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你不能退,”书房外响起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容蚵还穿着甲就闯进了丞相府的书房,他一把匕首插在花从文的书案上,直接划破了那张要被丞相用去写忏悔的宣纸。 花从文反问:“退兵不好吗?你容家的玄武营一直畏畏缩缩,连场火都救不回来,如今本相说退,不正中你容氏下怀?” “少他妈放屁,老子贪生怕死跟我要不要退兵两码事,”容蚵坐在花从文对面的位置,劈开腿坐着凝视花从文。 两个老奸巨猾坐在一起,拔不拔刀都无所谓了。滑得捏不住,谁都不可能做对方的池中兽。 “你花从文退了,跟太后伏低做小没准就放过了,”容蚵说话时面前还有白雾,来的时候太急冻得打了个寒战,他揩了把鼻涕就着花从文桌上的宣纸擦手,道,“三大营向大内开拔,无论你找多少翰林美化那依然是谋反。总得有人给你花从文擦屁股,那人是谁?我跟蒲尚书呗。” 花从文:“本相自然是愿意承担后果的。” “你愿意个屁,”容蚵两手抵在膝盖上,突然变得十分严肃,“当初你说要反,我押上全部身家跟你干。容氏一千五百口子人的命栓我裤腰带上,你现在跟我谈承担后果?你少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你是情深一往给你那表外甥女殉情了,我们就活该死?你小心前脚退兵,我容蚵在后第一个捅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