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得抖如筛糠。听见盛誉如此反问,他止不住地给花纭磕头,最后竟伏在地上不肯抬头,双拳懊恼地砸向地面,屋中荡着他闷闷的哭泣声。 “这是怎么了?”花纭急得离席走到卫缄面前,“你好好回话。成蹊,快给卫将军斟杯温水润润喉。” 太后都发了话,卫缄依旧不肯抬头。盛誉一手捏着茶盏,一手架起卫缄往他喉咙里灌。连灌了五盏,卫缄才缓起点力气,撑直了后背。 他嗓子完全哑了,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张大了嘴使劲撕扯声带,才挤出变形得让人认不出的声音:“娘娘……主子……出事了。” 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花纭喉咙发酸,她强忍下所有泛上来的情绪,故作镇定地问卫缄:“出什么事了?” 卫缄一抽鼻子,依旧有眼泪奔涌而下,他闭上眼睛,想竭力忘记那惨烈的场面,道:“蛮子说,停战就要和亲。掌印不同意,说大瀚的公主不嫁蛮夷。可胡哈拿执意……就没谈拢。昨日晚班师,半路下起暴雪,迷了方向……” 卫缄到这就哽咽了。 罡风冲破木门的禁锢,原本将所有人完完整整护在其后的防线,顷刻变成一道纸糊的,风稍稍一吹,就破了。 “说啊,继续说啊!”花纭一手摁着他肩膀,目眦尽裂声音颤抖。 一贯沉默的男人昂起头,非常愧疚地哭诉道:“那向导是胡哈拿的细作!将紫甲卫又……又带回了天鹭江,而鞑子伏兵就等在那……” 花纭心中有个最不希望听到的答案。 “鞑子上千骑兵精锐,围追堵截;我们加上掌印,于天鹭江畔血战。缙云为护掌印,中了三十多刀,这里,心口啊……”卫缄使劲摇头,他使劲拍着自己胸口,“掌印令微臣返归靖州,送军报。” “紫甲卫九十人,全军覆没;司礼监掌印沈鹤亭,亦沉于天鹭江。” 卫缄视死如归地给花纭磕了头。 花纭在那一刻明白,何为命运,何为一语成谶。 刀枪不入如沈鹤亭,萧氏的覆灭没击垮他,鄞都的明枪暗箭没撕碎他,华安的鸿门宴没能吞噬他,怎么一条不会说话的江河,就淹没了他呢? 怎么会呢? 那是少女心中不死不休的英雄,他不该重演与祖辈一般荒诞而令人唏嘘的结局——那不该是萧旻的终点啊! 花纭心绞痛之余看到卫缄的手绕到了身后,对盛誉喝道:“快拦住他!” 说时迟那时快,盛誉已经劈手夺下了卫缄意图自尽的飞刀。他扯下一根衣带反手绑住了卫缄的手,将他推给了桌边的魏渊霖:“看好了,别让他再寻了短见。” 花纭侧眸看着还能为主子寻个短见的卫缄,哀恸自己此刻便是连颗泪都不能为沈鹤亭而流。 风雪无言,江海亦无言。她们是北疆高原的母亲,亦是萧氏血脉的坟墓。 鹤亭,我的鹤亭啊。 “沈鹤亭,亦沉江。” ——从今以后,就都是好日子了。 ——我爹跨过去了,我也能跨过去那条江。 ——小七,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往新年去。 你骗我,骗子,你居然骗我。 我下次再也不要信你的鬼话了。 花纭慌张无措,她伸出一只手,想抓住一个支撑,恰是盛誉伸出了双手,扶住了主子托付给他的太后娘娘。 此刻同样与花纭般心痛难以置信的还有李怀璟,他甚至手里还握着留给沈鹤亭的鹿腿儿,想等他归来一起尝尝“至味”。 他哪敢信,真想当这一切是自己彻夜宿醉后的幻梦。 大哥走后,再也没有人能走进他的世界那么远。纵然因为花纭,李怀璟对沈鹤亭有难以说出口的嫉妒,但更多的时候,他们是并肩作战的同袍。 而且李怀璟知道,沈鹤亭在他的刀上,浅浅刻了“同袍”二字。 他宁愿相信自己会战败会全军覆没会沉江会一去不复返,他也不相信那个人会是沈鹤亭。 沈掌印,可是李怀璟心中的常胜将军啊。 胡哈拿兜了一个大圈子,将鞑剌王族与大瀚都耍了。 李怀璟现在终于明白了当初他怎么就愿意从靖州滚得干干净净:因为他找到了沈鹤亭,找到了萧元英的幼子萧旻,找到了昔日鞑剌劲敌萧氏在这世上最后一缕血脉。 从那胡哈拿就开始编织勒死萧旻的大网,扔进天鹭江,等他自投罗网。 李怀璟心里疼。 他们是一种人,身上都背负太多亲人的血泪,所以往前走的每一步都活在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