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鹤亭在他身后边跟着,心里就一句评价——真装。 竺州府管家留着一缕山羊须,手里还拿着一把小竹扇,说话的时候摇头晃脑的。即便他跟李怀璟说话,一张嘴也是股小人得志的味儿:“燕王诶,小的得让人搜搜您的侍卫,可不准携凶器上殿。” 沈鹤亭与他们几个,腰间都佩了一把刀,明晃晃地晾在那。听见管家这么说,四个人也没缴刀的意思。心照不宣地冷眼端详管家。 双方僵持不下。 瞧这你跟我不熟我看你不顺眼的架势,李怀璟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这叫打点好了?得,沈鹤亭撺掇自个儿来,就是抓垫背的。 沈鹤亭感受到李怀璟质问的目光,便从管家身上移开眼,乖巧地朝燕王微笑。此时无声胜有声——殿下来都来了,自求多福吧。 几个家丁就要往沈鹤亭身上摸,李怀璟抬起左臂,在管家的手碰到沈鹤亭前的一瞬间,抵住了他的手腕,用一种玩笑但不失威严的语气说:“本王的人,你也敢搜身?” 沈鹤亭乜视管家,那眼神快把竺州府的人冻伤了。 管家咽了口唾沫,艰难道:“可将军有令,今日席上的各位客人,都不能带刀入席。” “华将军的名单上并无燕王殿下,”沈鹤亭陈述道,“我等不算华将军的客人。既如此,便可带刀入席。” 管家彻底犯了难。 “清楚否?”李怀璟打趣道,冷哼一声甩开管家往前走。 踏着红毯往前厅去,离老远就听见笙乐音与谈笑声。沈鹤亭凤眸阴沉,目不转睛地盯着前厅中央的位置。隐约能见穿戴华贵的男人正举着酒盏,跟席下的客相互寒暄。 同在北疆,靖州军将都没法子温饱,五十里之外的竺州却歌舞升平。背叛父亲的罪徒在族人尸骨与家园废墟之上饮酒宴客,恬不知耻地享受偷来的富贵与寿命。 沈鹤亭低着头眉压眼,源自原始灵魂中的阴戾暗流涌动。 幸好李怀璟笑意盎然地走在前,挡住了沈鹤亭见鬼似的神情,否则没人敢放他入席。 “呦,都在啊。” 李怀璟上前厅之后,嬉皮笑脸地说道。 厅内的气氛陡然将至冰点,被举起来的酒杯停在半空,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黑压压的五人。 盛誉默不作声地转身,将前厅的门关上,悄悄从袖中取出一根细铁丝,三两下把门锁死。 高坐上位的便是华安,他蓄起了长须,已过不惑之年的将军头发倒是乌黑油亮,连根白发都没有。他见到李怀璟时原本是笑着的,可余光碰到一束极其阴冷的目光,他冷得心一颤,马上恐惧与心虚感扑面而来,华安上扬的唇角僵住了。 耳边登时响起故人铮铮有声的质问—— “本王待你不薄,为何要出卖本王?华安你良心何在,道义何在,忠义何在?!” 瞳仁微向右偏,看到了那张跟萧元英极其相似的脸。父子俩唯一不同的是萧四公子从骨子里透出一股杀伐狠厉的血腥味,打量人的时候,会不知不觉地露出讽刺玩味的笑意。 六年过去,萧旻如期而至,依然是这般可怖的表情。犹如暗夜的罗刹,仇恨露出骇人的獠牙,屠刀悬在华安心头,时刻准备落下。 “咣当!” 华安的酒杯掉在地上,醇香的酒汁滚落,金盏甩向台阶下,骨碌碌地滚到萧旻脚边。他垂下身子想去捡,可酒盏跑得太远,几乎从人世间滚去了忘川边。 沈鹤亭低头看只酒杯,杯口还留了一滴紫色的葡萄酒,不禁忆起萧元英生前,是最爱喝西域葡萄酒的。这酒稀罕,即便是父亲也没有几瓶,但他每次品酒,都会叫上华安。 沈鹤亭踩住那只酒盏,抬头凝视华安。他眼神示意华安想他脚下看,同时又露出很标志性的笑容。 脚下渐渐用力,足金的酒杯缓缓被压平,好似那些叛徒啊,被正义者行菹醢刑。 华安惊吓出一身冷汗。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当年大火之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萧旻,会在出现在自己的寿宴上。他瘫进椅中,喃喃地呼唤道:“萧……萧……” 而夹在两人中间的李怀璟不明所以,还抻脖子侧耳听华安说的什么:“笑?笑什么?”得转过头问问沈鹤亭。 就在李怀璟回头的刹那,沈鹤亭瞬时收起属于萧旻的笑容,平静地对他说:“大抵是华将军见殿下亲临寿宴,心里高兴,想让诸位宾客与之一同大笑,共享君臣相和之谊。” “这样啊,”李怀璟通透地点点头,面向华安与一众将军——大笑! 高堂回荡着李怀璟的声音,而且只有他一个人笑,静得出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