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尘,因为这个动作那块布料都变成了发黑的暗黄色。沈鹤亭余光看见他双手双脚的伤口溃烂化脓,颇为难过地转过头,连呼吸似乎都停滞了,缓了好半晌才摘下兜帽与面罩。 “最近朝上事多,我走不开。”沈鹤亭脱下披风叠整齐放在殿外干净的空地上,不用点灯他也能走进黑暗的宗正殿而不被一地的锁链绊倒。他摸到了一只铜盆,拾起来的时候挺有分量,他叹了口气,端着盆子一鼓作气把里面的死老鼠与秽物跑出宗正殿。 在后院水池边把铜盆清洗干净,又挑了一担水放灶台上烧开。兑好了沈冰泉最喜欢的温度,端着水又回到了殿中。 此时沈冰泉已经支起上半身,劈开两腿席地而坐。沈鹤亭找了条板凳擦干净,抱着沈冰泉枯瘦的身子上座,自己则卷起袖口,蹲下来搓洗手帕。 沈冰泉咽了口唾沫润润嗓子,自然而然地伸出胳膊,在裤腿上抹干净了土,用小臂的皮肤蹭了蹭沈鹤亭的脸,这动作颇为怜爱,道:“东西你带了吗?” 沈鹤亭手里拿着热帕子,顺势握住在那没有手的腕子,悉心地擦拭,没说带没带:“那玩意损人心性,义父还是少用为好。” “可是我疼,”沈冰泉的语气有些委屈,“我都这把年纪了,害怕什么损不损心性?活得已经跟条狗没区别了,你还不让我少疼些日子?” “……”沈鹤亭抬眼望着沈冰泉的眼睛,在那灰蓝色的浑浊眼眸中看到了期待。更有些不忍,只好放下手帕,从怀里拿出一只油纸裹成的小包,双手托着递到沈冰泉嘴边。 沈冰泉望眼欲穿那些淡紫色的粉末,用舌尖小心舔舐,随后舒适地深呼吸,伤口的疼痛缓解了不少。沈鹤亭随即把油纸又包了起来,道:“今天这些就够了,不能再多了。” 沈冰泉断了手脚,只好听沈鹤亭的话。因为脖子上套着锁链,沈冰泉坐在板凳上也挺不直腰杆子,像个受伤的虫子似的蜷缩着。沈鹤亭一边用手帕给他擦身子,一边拨开融进溃烂伤口的衣物。又用烈酒给沈冰泉的伤消毒,洒了新的疮药,裹上新的纱布。 沈鹤亭一边包扎,一边问:“花相来找过义父?” “找过,问你的事,”沈冰泉闭着眼,“我告诉了他点。” “怎么说的?”沈鹤亭不紧张,“他在我面前提起了梁氏。” “他那是诈你,”沈冰泉还沉浸在一些美好的幻觉中,语气不紧不慢,“我只告诉他,当年我是在姚遇棠手里接过的你。关于老王爷的,可只字没提。” 沈冰泉说到这,转头看向沈鹤亭。他将手帕扔回了水盆,自言自语道:“他如果知道了,会如何?” “你捏着他儿子闺女,你觉得他会如何?”沈冰泉抬起手臂搭在沈鹤亭的肩头,“花从文的命根子在你手里,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沈冰泉的想法与沈鹤亭不谋而合,青年抬起头,月光落进他的眼眸。 “花从文叱咤风云一辈子,四大世家上千口子人还都指望他,”沈冰泉老眼浑浊,但能参透鄞都的风云,“花蒲容朱,怎么可能允准被一个太监骑到头上,靖州战乱,那是他们合起伙来警告你。” “告诉我不配染指世家的利益,”沈鹤亭说,“他们便捅了北疆,受害的百姓自然会把罪过赖到我一个‘奸人’头上。倘若我留守鄞都,各方诘难就会接踵而至,万人攻讦之下,连小太后都保不住我,反倒引火烧身。” “四爷是聪明孩子,”沈冰泉慈爱地笑了,“鄞都即将火起,四爷不妨一走了之。世家一群衣冠禽兽,从始至终他们都想的是怎么让自己手握更多的权财,所作所为从不把天下放在眼里。他们没法忍受小太后,这跟阉人称帝并无区别。故而会继续逼花从文上位,四爷只需要再添一把火,四大家便会同室操戈,为了点权势相互撕咬。” “我明白了,”沈鹤亭极为耐心地伺候沈冰泉,把老义父梳洗干净,端过食盒在他面前摆开。凉菜热菜还有糕点摆了十几个小碟子,沈鹤亭就蹲在沈冰泉旁边,一口一口地喂他吃饭。 “那花从文再来,义父就告诉他罢。” — “天字六十八号,李顽。” 狱卒将考试号牌挂在李顽牢房门口,贡院专门派到刑部狱监考的陈勇志与锦衣卫佥事盛誉四目监视李顽作文。 狱卒给他们俩都准备了茶点与太师椅,陈勇志很吃这一套,一手捧着考卷一手拖茶盏,翘着二郎腿打量牢房内等待开考时辰的李顽。 盛誉态度则相反,他右手搭在绣春刀柄上,四处观察刑部狱是否安全,持沈鹤亭令牌责令十米之内不许审问拷打,以保障李顽的三日会考顺利进行。 陈勇志用茶盏盖撇去浮沫:“盛佥事不必多此一举,此乃刑部大牢,这世间没有比这更让人待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