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铎非常贴心地送花纭出司礼监,然后他拎着食盒,非常为难地前后看了看。 沈鹤亭前天就告假了。还不回家,就算姚铎知道他人去哪了,他也不想去找。即便是自小在萧府长大的姚铎,也怕去那个地方。要不是小太后拜托他帮忙传话,他再昏了头也不敢现在去找他家四爷,那不就是堵枪眼么。 “真的是……”姚铎牵出自己的马,喃喃道,“娘娘,属下舍命为君子了!” 姚铎策马向城外冲去。 他的马识路,一直攀上兰山顶,停在一处山神庙前。山顶冷得他打了个激灵,呼出两团热气又打了个喷嚏。 姚铎推开庙门,闻见熟悉的檀木香。 只见墙上挂着一排烛台,将整座庙都映得蒙蒙亮。正对他的是一面齐天高的阶梯架,从上到下,摆满了檀木牌位。每一块木牌之前都有一方烛火,千人万人的烛火连在一起,犹如燎原的火,暗黄的光映亮整座山庙。 而沈鹤亭垂着头跪在正中,后脑的白发又多了几根。 那点点烛光,是萧家人的命。 姚铎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边,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供台上赤‖裸裸地展开着人‖皮卷。被裁成等大方块的皮肤上面密密麻麻地纹了它们主人的姓名,与各色的肤色编织在一起,犹如恶鬼的索命簿。即便是常年待在诏狱里的姚铎,看了也吓得心惊肉跳。 “姚遇棠,如果你还清醒,就不该来兰山。” 姚铎脊后一凉,咽了口唾沫,试图拿花纭当挡箭牌——他将食盒放在沈鹤亭身边,喃喃道:“四爷,这是太后娘娘托属下给您送的晚膳。”又把食盒往他眼皮底下推了推。 沈鹤亭一睁眼就能看见里面已经变成黑灰色的茄夹与撒了半碗、凉透的藕粉。他拿勺子在藕粉里舀了一勺,粘稠得恰到好处。 “为什么我的藕粉还是白色的?你给我冲!” 花纭端着放了多半碗藕粉的瓷碗凑过来,把她专用的小银勺递到自己手里,大眼睛似是请求其实命令地瞪着他:“你为什么不理我?” 彼时小少年扔了银勺,望着女孩笑而不语。 花纭皱眉,又把勺子塞他手心里。 “求人要有个求人的样子,即便我是你师哥,也要收敛一点,”小少年低下头凑得与花纭咫尺之远,“你不是不懂礼貌的人。敢这么跟我说话……你是没拿我当成你师哥喽?” 花纭一下子就被小少年看穿了心思,她的脸色微微变红,想道歉又觉得不好意思,舔舔嘴唇不知道说什么。于是伸出右手去扯小少年的衣袖,左右摇了摇。 “帮我冲嘛……我饿了。” 小少年抵不住她撒娇,妥协地叹息一声。盛出好几勺藕粉放到油纸上,说:“首先你放得太多了。” “哦~”花纭不情愿地承认,继续看他冲藕粉。 小少年舀出半勺凉白开,一手搅拌一手放水。放得不多,刚好能让藕粉变成粘稠的乳白色。 “下沸水之前一定要先用凉水把粉末沏开,不需要用太多。”小少年耐心地给她解释,直到碗里没有粉末疙瘩,他说,“差不多这样就可以了。” 花纭点点头。 “下沸水的时候,如果可以选刚烧开的,温度够高才能冲开。”小少年一手提着热水壶,另一手快速搅拌,眨眼间藕粉从白变成了透明色,而且稠得正好。 “哇——”花纭惊喜地看他冲好的藕粉,好像就是在眨眼间粉末就变成了她喜欢的样子,她激动地说,“师哥真厉害!” 小少年眸子一亮:“这是你第一次叫我师哥。” 花纭盛一勺,吹凉了抿入口中,满是幸福感地朝他笑。 萧旻也笑了,他揉揉花纭的头,感觉自己好像比往常任何时候都有耐心。为了跟花纭好好交流,他差不多脱胎换骨,从一个四处惹祸的二世祖逐渐进入“师哥”的角色。他沉稳了许多,也学会了如何笑得温柔和善。 沈鹤亭端着那碗藕粉,想象着花纭的模样:她可能又放多了,用勺子一点点往外淘,可能水温不够高,弄坏了一碗又重新熬,弄到茄子发凉,只能又温一遍结果拿出来一看,茄子因为去皮太久都变黑了。 沈鹤亭心中荡开一团温软。 花纭为他而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让沈鹤亭无比满足与欢喜。 他犹如珍贵自己的眼睛一般珍贵花纭,那是萧旻留给他的遗产,是他濒临绝望的救命稻草。 可自己无论再怎么在乎花纭,在国子监的大火面前,依然选择了止步不前。他恐惧能吞噬萧家上百族人的大火,怕到一现在它的边缘,就觉得自己能马上被化为齑粉。 藕粉一口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