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让姚铎走离马场近的路。不一会就到了京郊,沈鹤亭先一步下车,亲自扶花纭下来。姚铎双手抱腹,识趣儿地退到一边站岗。 沈鹤亭牵了一匹白色的母马指给花纭:“它性格温顺,太后许久不上马,这匹还安全一些。” 花纭揉揉马鬃,它眨巴眨巴大眼,白色的长睫毛乖乖地垂下,花纭特别喜欢:“它好漂亮啊。” “太后不如给取个名字,”沈鹤亭也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光,与月色一起落在她脸上。 花纭蹙眉思忖,桃花眸中流淌着触手可及的温柔,她触着马鬃的柔软,想从它的眼睛看见一望无垠的北疆。 “靖州,”花纭抓着马鞍翻身上马,“它叫靖州。” 沈鹤亭登时沉默了——靖州,北疆,是他们难离又回不去的家乡。他的唇角抽动,背过身替花纭牵马,白日下过雨的地面一踩一个脚印,可无论怎么向北,都跨越不了三千里的鸿沟。 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彼此之间都含着一种特殊的宁静,但灵魂大抵都飞到了北疆。 沈鹤亭放手让花纭自己骑一会,她夹紧马肚,沿着马场围栏打转。速度不紧不慢,发间的金钗一晃晃的。 花纭以为纵马驰骋就能感到自由。 但她却贪婪地期待北疆的旷野。 她回眸望向马场中央的沈鹤亭,此时他松弛地抱胸伫立,风掠过前额的刘海,正恣意地朝自己微笑着。离开皇宫的沈鹤亭,身上总带着萧旻的影子。 “你还未告诉我你什么叫‘鹤亭’,”花纭在他身边勒转马头,居高临下地乜视沈鹤亭,唤了他的真名,“……萧旻。” 花纭相信沈鹤亭是有苦衷才不承认师哥身份的,但她还是想从沈鹤亭的身上找到一些萧旻的影子,以告诉自己他偌大皇宫除了自己还有师哥可以作为依靠。 坤宁兵变那日,沈鹤亭说这是义父给的名字,但花纭不信,她想知道他为何改成这样的名字。印象里,萧旻不是个草率的人,他取的每一个名字,都有他的意味。 沈鹤亭与上次不同,他并没有急于否认萧旻的身份。他认真地想了想,道:“幼时阿爹常带我去放鹤亭,教我如何驯养仙鹤。后来我只要想起阿爹,就能想到放鹤亭。” 听他主动提起萧元英,花纭下马,问道:“你是不是很思念萧大帅?” 沈鹤亭哽住了,他思念阿爹吗? 脑中不自觉地浮现大帅府起火的场景,萧元英矗立在火场之中,平静地望向大火之外的小儿子。他没有留下任何一句遗言,也没有为还未弱冠的幼子取字,就在他撕心裂肺的哭喊中颓然倒下。 沈鹤亭摇摇头,二十岁时他为萧家流干了眼泪,现在他早就麻木了。抬眸望向花纭:“太后,我都不记得了。” 他很坦然,仿佛心口一丁点都不会痛似的。花纭不知该失望还是心疼,但她与掌印六年未见,他经历的苦难自己大多都没参与,即便想安慰,也无从开口。 终究她选择了缄默。 月亮向西低沉,沈鹤亭发觉小太后的疲态,便牵马引她踏上回程。一拳锤醒口流涎水呼噜震天响的姚铎,搀着小太后将她扶上马车。 姚铎擦擦嘴巴子旁边的口水,还困得不行:“四爷咱回府?” “四爷?”花纭闻声掀帘,凑近了姚铎逼问,“你是萧府旧人?” 吓得姚铎直往后躲,不知道点头还是摇头:“啊啊……那个臣……算是吧?” “为何我没见过你,”花纭仔仔细细地瞧他的脸也想不出在哪见过,“你原本不是跟掌印的。” 姚铎点点头:“娘娘眼力真好,臣以前是跟大爷从军的。” “那你为何不再追随萧大哥,而是……”花纭看向一边黑脸的沈鹤亭,悻悻地问,“我是不是不该问啊?” “太后想问的,都没有‘该不该’一说,”沈鹤亭刚才还跟花纭微笑,转头对姚铎就冷起眉眼,“姚遇棠,你若是不想给我驾车,可以直说。” 姚铎一激灵,话锋一转赶紧跟花纭说:“太后娘娘,臣就是个跟班的,主子让臣跟谁臣就跟谁,至于其中缘由,臣也说不清哇。” 这俩人……一唱一和地糊弄自己,花纭生气地扯下帘子钻进车里,朝外面说:“哀家累了,还请沈掌印在车外等候吧!” 沈鹤亭刚要进车就被轰了出来,姚铎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瞟他:“掌印呀……这可不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