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出来的泥腿子,越稀罕能装清高的。妾给张夫人支个招,你哪天把金钗绫罗都摘了,穿个白色素纱往那一站,张潮一往跟前凑就把他往外推,一来二去啊,他不得被你捏得死死的?” 容荣对面的女人有一个说:“瞧荣姐儿这话说的,就是演风光霁月也得有那个资本啊!要是人老珠黄的,穿个素纱站那,不知道的还以为披麻戴孝呢!” 霎时哄堂大笑。 而被嘲讽的中心,正是春日里刚生产完、一脸憔悴的张夫人。 花纭意识到从这群女人刚坐下,三言两语过来就会拐到相互之间的比较与嘲讽之上。她们乐此不疲地鄙视从寒门小户出来的女子,讽刺她们的审美,贬低她们的容颜。可这对于一个女子,一个刚做母亲的女子,无疑是一场毁灭。 花纭再也做不到面对如此乌烟瘴气还袖手旁观,她将手中茶盏往托盘里一扔,滚烫的液体就洒出来,还有两滴溅到了容荣玉鞋上。 容荣啊地一声,拿手帕心疼地去擦玉鞋上的水渍。 “哀家还以为姐姐能有多么超凡脱俗,竟也是个会心疼珠宝玉器的凡夫俗子,”花纭登时严肃起来,睥睨阶下那群命妇贵女,沉声道,“诸位若想叙旧,哀家高兴,也愿意与各位道个天长地久。但自打你们落了座,就片刻不停地相互嘲讽、攻击,哀家的坤宁宫就是给你们炫耀的戏台子吗?” 话音未落,四座都警醒地跪在地上。 花纭皱了皱眉头,深吸一口气:“诸位若还闲得五脊六兽,不如回府抄抄四书五经,跟圣人们好好学学何为‘与人为善’。一个个的嘴杀人不见血,哀家瞧了就恶心。紫阳——送客!” 容荣第一个喊:“太后娘娘恕罪!” 花纭根本没离她,站起身就拂袖而去。 — 晚上,花纭还在为白天的事烦心,那些充满优越感的嘴脸让她看一眼就想呕个干净。紫阳劝她吃些晚膳,花纭也就稍微夹了一口,连味道都没尝出来。 沈鹤亭原本站在门外,想等花纭用完膳再进。紫阳劝不动花纭,只得无可奈何地朝沈鹤亭递眼色。他不明原因,在殿外给花纭行了礼才进坤宁宫。 紫阳识趣地退出,招呼其他侍女太监也一并退出。 虽然沈鹤亭从未承认自己就是花纭的师哥,但经过那沉默的一晚,他们二人已经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和谐:花纭会当沈鹤亭是自己的师哥,沈鹤亭也会在主仆的界限之外,稍微多关照一点花纭。 听紫阳说花纭心情不佳,沈鹤亭从宫外带了她小时候爱吃的桃花酥,想着多少能哄哄小太后。 沈鹤亭没把门关上,走到花纭身边,躬身从怀里取出包裹严实的油纸,解开绳结露出里面碎掉一半的桃花酥。他失望地叹了一声,抱歉地说:“店家都答应奴才了,这么裹的肯定碎不了。奴才还把它放在心口,怎么还是碎了一半……” 花纭闻声,望向油纸包里的桃花碎渣,不留情面地说:“因为你笨。” “娘娘说的对,奴才确实笨,”沈鹤亭捧着油纸送到花纭面前,“既然碎了,那就不要吃了。可惜了这挽肆堂的桃花酥……宫里可做不出来这味道。” 桃花酥的味道勾人鼻尖,花纭拾起一块稍微完整的咬了一口,清甜中带着绵绵的酥软,入口即化。小时候靖州也有一家挽肆堂,她经常让嬷嬷替她买,吃出了蛀牙。好不容易换了新牙,母亲也不让她吃甜食了。 得亏后来师哥隔三差五地帮她买,两个人一起爬到房顶上,一边看月亮一边吃桃花酥。 花纭将那碎了一半的桃花酥举到半空,桃花酥遮挡住一半的月亮,月光轻轻地落在她眸中。沈鹤亭不错眼珠地凝望她的眼睛,仿佛在欣赏比明月还让人难忘的风光。 小太后感慨道:“难得掌印还记得哀家爱吃桃花酥。” “奴才不敢忘,”沈鹤亭依旧保持谦卑的姿态,“今日是司礼监失职,让那群女人来坤宁宫冲撞,还请娘娘治罪。” “八竿子打不着的罪名你都揽,”花纭抖落指尖的酥皮,接过沈鹤亭递过来的手帕擦净,她垂眸看着自己指尖,道,“哀家就是见不得她们互相嘲讽,人与人生来就不同,何必比较呢?” 沈鹤亭早已司空见惯:“某些深宅大院的女人,眼界早就被四四方方的墙挡住了。小时候比姿色,长大了比夫君,年老了比子孙,互相嫌弃都刻进骨子里了。” “哀家不明白,”花纭问,“难道互相尊重互相包容不好吗?” “当她们不再将心神都投入到夫君与其他可能会抢走夫君的女人的时候,她们也无法再被男子掌控。”沈鹤亭几乎一针见血,“所以在她们儿时第一次发觉与人比较会带来优越感,抑或挫败感的时候,是不会有人制止的。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