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花纭说的一言不差。 一缕月光擦过沈鹤亭高挺的鼻梁,映亮了他眸中酸涩的泪液。 沈鹤亭苦笑,很久没有人叫他的原名了。 萧四公子的爱恨悲欢,早就在那场灭门之祸中泯灭。从此他看萧家人、看“萧旻”,都像是在看一场结局悲苦的戏罢了。 他拂去花纭的手。 “娘娘在说什么?奴才听不懂。奴才自小跟随师父在宫里当差,‘鹤亭’是义父给的名字,师父姓沈奴才也姓沈。什么大帅、公子,奴才没见过也没听说过。” 花纭的手悬在半空,终失望地落了下来。 沈鹤亭是不会承认的。他怎么会与一个注定要死的牺牲品有旧情呢? 花纭嘲讽地嗤笑,用额头抵着墙,哽着嗓子道:“是我冒犯了掌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沈鹤亭多想像小时候那样揉揉她的脑袋,抱在怀里安慰。 但他不能。 “沈鹤亭”不是“萧旻”,他是地狱的鬼,人人得而诛之。花纭那般美好的人,他根本不配染指。 但沈鹤亭不会杀花纭,因为不舍得。他已经帮花纭找到了一条比蛰伏花府、假死躲避殉葬,更体面更有价值的生路。 沈鹤亭把她扶到梳妆台边,迎着花纭质问的目光,用篦子替她理好蓬乱的发髻,重新戴好凤冠霞帔,望向镜中的贵人,叹道:“娘娘洪福齐天,即便怀了龙嗣,也是丰腴圆润,当我大瀚之福祉。” 花纭虽惊悸到几欲昏厥,但还没神志不清道听不懂沈鹤亭在说些什么:“龙嗣?” 沈鹤亭一笑。 花纭深吸一口气:自己连男子的手都没碰过,从哪怀得的子嗣? 她与那双藏了太多阴谋的凤眸对视,顿时明白了沈鹤亭的言外之意。 景熙帝膝下无子,沈鹤亭想扶新傀儡上位,就一定要有龙嗣在手。 花纭可以不怀孕,但必须有子嗣——唯有借腹生子,她才能躲过殉葬,沈鹤亭才能继续把持朝政,两个人才在暗藏杀机的朝堂上活下去。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花纭的眼睛明暗交杂:“你有龙嗣,他在哪?” 沈鹤亭肯定道:“就在娘娘的腹中。” — 坤宁宫大门拉开,沈鹤亭举右臂躬下身,花纭紧紧攥着他的胳膊,一步一顿地走到台阶之上,俯视阶下伫立的文武百官。 花从文作为百官之首,瞧见他们俩站在一起,开口质问花纭:“皇上何在?” 花纭以帕掩面不知道怎么回答,沈鹤亭漠然的脸立刻变得悲恸起来:“皇上……驾崩了!” 司礼监众人听见掌印此言,顿时跪下开始哭,可百官如何会信沈鹤亭的鬼话? 花从文诘问道:“驾崩?适才宴席上还好好的皇上,怎么会突然驾崩?怕不是你们二人狼狈为奸,谋杀皇上意图篡位!” “谋杀?篡位?”花纭收起那几滴可怜的眼泪,怔怔地瞪着花从文,她明知花从文对她没有父女之情,可当他口中说出狼狈为奸这个词时,还是会心脏抽疼。 当初他就是用同样的词汇逼死了母亲,现在又要用这个词攻讦自己。 积压的怨怼瞬时爆发,花纭反问道:“花相好一个忠心耿耿,你可知你到底在胡吣些什么?” 花从文哪想到自己府中那小白花一样的小庶女能说出这样难听的话来?不仅蹙紧了眉睨着她。 花纭的手抚到自己的腹部,涕泪俱下:“叫储君听见了,明明是名正言顺的位置,被丞相说成乱臣贼子,将来如何在世间立足?” 百官:“…………” 众人皆是一惊,尤其花从文,也顾不得什么文人风范,两颗眼睛都快掉地上了。 “储君?!”一直在旁边看戏的楚王李怀玉听得这二字也不仅满脸疑问,“白日才封后大典,现在你告诉我们你已经有储君了?怀没怀上暂且不论,万一是个公主,那也能叫储君?!你拿满朝文武都当傻子耍呢!” “楚王殿下此言差矣!”沈鹤亭玩味地哼声,他从袖中抽出一卷明黄色的圣旨,递给小黄门呈给李怀玉。 “……传位于嫡长子,为稳朝政,皇后、楚王辅政……”落款盖着传国玉玺,这是真真切切的“遗诏”。 李怀玉的神情川剧变脸似的从愤怒变为震惊,最后笑意盎然。 李怀玉生母是无名宫女,身份地位,弘治帝驾崩时还不及弱冠,任他野心勃勃,朝中终是无人扶他上位。 景熙帝登基第一年,沈鹤亭以剿匪为由把他扔到西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