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洛伸向夜光酒杯的指尖滞地顿了下,身子一仰,靠回去了。 两潭幽深眼波将我望住,道:“为何使不得?” 白面团也望着我,目如蛇蝎。 我几个飞步跨上前,凑近玄洛秘道:“君上,这酒水有诈…” 我顾全他们鲛族的颜面,因此告这个密的时候,乃是尽量贴靠玄洛耳边说的,并且留意压低了嗓门,本不欲将这桩丑事大庭广众抖落出来,只要玄洛不喝这酒,就让它大事化小揭过了。 然则虽尽量贴近,还是未胆敢贴得太近,又虽说压了嗓门,偏巧此时殿内静的鸦雀无声,这告密的话到底未能兜住,似乎让事主和她母后听去了。 性如玄洛,想来不论听得何等惊天秘闻都是这么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是以并未显出或惊或怒形容,只不言不语地看那白面团。 白面团一抖,竟抖出几滴眼泪:“这位仙姑不知何意,凡事要讲证据。琉卿行得正坐得端,虽一介小族公主,也不可这样随意污蔑。”说着边掏绢帕拭泪。 我本发善心给她留了后路,不想她不识好赖倒打一耙,非逼着我指清道明她在这酒中给玄洛下了迷情的蛊药是不? 接下来发生之事更如一耳光扇醒了我。面对恶人不需要仁慈这个东西,我这把善心真不如拿去喂狗,得它汪汪两声感激来得实在。 却见那鲛婢原本稳稳当当托住酒的手早不滑晚不滑,偏在这个关头滑了一滑,咣当,连杯带酒掀落在地,洒得屁都不剩了。 我急扭头望向白面团那方席案,望得我额角直跳,心骂去你爷爷奶奶的颜面。 案上那把砗磲酒壶竟已不翼而飞,不知被转移去了何处。 好你个讲证据。 登时我气不打一处来:“你要证据?好。本姑娘这双眼睛便是证据,这对耳朵也是证据。我亲眼所见,你将那情…” 凌厉袖风刮面而过,瞬息间白面团抢到我跟前呼来一掌。这巴掌来得就像疾风骤雨,不仅我始料不及,在场的恐无人预料到。背景音里众仙倒抽一口凉气。 鲛后惊呼:“卿儿!” 可恶。我竟挨了白面团一巴掌?我怎么能够挨她一巴掌?! 我这人处世向来讲求有恩必回有仇必报,且在此事上,一贯秉承加倍奉还的原则。好比你若施我一斗米,日后我回你两斗,反之若你夺我的,我必立刻双倍讨回来。 待奋起上去呼她两巴掌,眼前一闪白,复仇路上堵了个高大背影。 我瞧不见玄洛的神情,但听语气他似乎相当不高兴了,冷飒飒道:“动本君的人,你当本君不在怎么?” 方才我冲口而出那些话,实是气急上头,却不曾拿住真凭实据。假如那琉卿一口撇清,我拿她没有丁点办法。谁又叫她心里有鬼,禁不住激,这一动手反倒让旁的看出些猫腻。况且她实在愚蠢,就未想到当玄洛的面甩我的脸,却等同于当众甩了玄洛的面子。 面子问题可大可小,却要看玄洛想让它大还是让它小。 鲛后拖着裙子擦我身边疾行过去,继而闻道:“小女鲁莽欠管教,妾身回去定好生教戒。但请容妾身为小女辩解两句。此事到底关乎女儿家的清誉,小女反应过激些实属人之常情啊。如今既无凭证,空口白牙也断不了什么,依妾身看,这事不如就这么算了吧。今夜本是欢宴,想王母她老人家在昆仑虚也必遥盼着此方宾主尽欢,和气为美。神君以为妾身所言可有几分薄理?” 姜是老的辣。她都已抬出西王母来,玄洛也只能掂量着认了。 经这场闹腾,鲛后自无心再撑台面,散罢宴,携了白面团回自己的岩礁宫。临了行过我身旁时,白面团斜睨了我一眼,眼光说不出的阴狠。 众仙看足了戏吃足了酒,正好络续散回安寝。 因了未能讨回那两巴掌,眼下半边脸颊又火辣辣的痛,导致我的心情十分低落。诚然道理上明白玄洛的决断合情合理,但内心深处却控制不住翘盼,望他能为我争这口气。显然这是个奢望。 我将头打得低低的行了告退,正欲走时,被他开口留了留。我便与他隔着两步距离垂目站着,静待他的吩咐。 低垂的视野里摆进一片袍缘,片刻,有只手轻抚上我疼痛的半边脸,那手指清清凉凉,瞬时抚去脸上火辣之感。 我心里莫名一触,退了小步从那手底逃开。 听得玄洛道:“回去歇息吧。” 待我回魂想起应该与他谢一声,哪里还有他的人。 殿上仙客已散大半,剩着要么酩酊不醒的,要么负责照料酩酊不醒的。朱华便是那烂醉的,如今正趴在她相好膝头睡了,嘴里呢哝呢哝似在梦呓,细听却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