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车,熄火。 从一下飞机开始就紧抿着唇、不顾杜白的解释、拿过车钥匙一脚油门就离开机场的贺庭温在一路狂奔之后,却在拐入山顶别墅的转弯处悄然放轻了轰鸣。 连脚下离火踩得也轻缓,如果可以,甚至想无声着驱使发动机压低轰鸣声,生怕惊扰某些人的浅眠。 这一路,贺庭温赶得辛苦。 按照原计划他还得在M国待两天,只是没想到,这一次非他不可的行程,竟然会是贺家老爷子的故意为之。 他已经表明了态度。 可爷爷还是不肯。 那就。 不能怪他了。 在贺庭温半隐于晦暗灯光下、无声地走上二楼时,繁星汇聚成璀璨云层,瑰色与冷蓝相映,宇宙里晦暗深黑,也像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展示幕布。 咔哒。 很轻微的一声门锁转动声。 主卧内光线昏暗,只有床头一盏小夜灯在努力与黑暗作斗争,而床上,只隆起了一消瘦的影,像座隐晦的山。 贺庭温扯掉了自己的领结、悄无声息地搭到了旁边的沙发上,而后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垂眸,刻意放缓了呼吸。 乔嘉南睡颜沉静。 空了的药瓶跟玻璃杯整齐地、想对着摆在床头柜上。 “……” 贺庭温抿了抿唇,悄无声息地替人掖了掖被子,只是手也不拿开,就这么静静地凝望着乔嘉南的睡颜。 她这段时间的睡眠情况,比刚开始的时候好了太多太多。 乔嘉南刚搬进来这栋别墅的那段时间,总不能安眠,就像是黑夜勾引着失眠犯-罪,清醒的人抓不到救赎,她整夜整夜地背向着都市的喧嚣,与贺庭温相顾无言,如一只倔强的、仿佛在隐藏着自己惊弓的鸟。 每到夕阳坠落时分,便奔命似的逃遁。 而后将药片一把吞食,呕在喉咙里,几要窒息。 现在总算好起来了。 哪怕,好那么一点点,每晚吃药后能深度睡眠三四个小时。 总比一个人孤零零地对着黑暗熬病。 贺庭温垂眸,一瞬怔愣回神,他顿了顿,弯腰在人额前极轻地落下一吻,而后无声地站起身,往次卧洗漱去。 小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雨幕落地的书剑,几乎便形成了一阵烟霭似的雾气。 而就在贺庭温沐浴的时候,浴室的外门却悄悄地被人拧开了。 浴室内的水声很响,水雾漫在玻璃门上,一重一重地滴下。 乔嘉南依靠在门框里,她的眼神清澈,毫无惺忪与睡意,她就这样看着朦朦胧胧的影,忽然觉得太卓越的想象力有时也不是什么好事。 比如现在,一些旖旎的场面便从她的脑子里钻出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水声停了,贺庭温围着浴巾转过身的时候,只一眼,便瞬间将愣在了原地。 乔嘉南发誓,这辈子没有人能像现在这样看到贺庭温这样的表情。 他脊背挺得很直,水珠不间断地从他的发丝、下颚、胸膛、到紧实的腹肌与清晰人鱼线,再往下坠落,而后与浴巾融为一体,如果再细细观察,就能发现他的耳廓有些发红。 贺庭温的眸底明晃晃地闪过怔愣、迷茫、最后凝结成一股强大的震惊,向来冷静的面色都出现了一丝裂痕: “你……” 乔嘉南沉默良久,像是欣赏够了,才兀地笑出了声。 她笑得肆意,只是眸色由始自终都很浅,就倚在门框那里,双手抱臂,轻声: “我等你回来,很久了。” 贺庭温抿了抿唇,又拿了条浴巾擦干净上半身的水珠,走出了外间,与乔嘉南相视而立:“你没睡着?” 乔嘉南眸底清明,顿了顿,摇了摇头:“没有。” 本该是暧昧的气氛,却因她眼底太过清明而尽数散去。 四目相对半晌,乔嘉南才站直了,转身往外面的大门走去,还轻飘飘地留下一句: “穿上睡袍再过来。” 贺庭温看着她毫不留恋的背影,再垂眸看了眼自己那白皙的肌肤因洗浴而泛起红晕,眸底有些暗沉。 半晌,主卧的房门才被人从外面推开,携带着一蓬白雾似的水汽,贺庭温穿着浴袍走到了窝在沙发上的乔嘉南面前,他额前碎发湿哒哒地垂落着,半遮了眸底涟漪。 乔嘉南按熄了手机屏幕,抬眸望人一眼,一顿:“站着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