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的沉默。 “……我很好奇。”不知过了多久,贺庭温才抬眼,声线很沉,“你是怎么撑到现在的?” 通常一个正常人到乔嘉南这个程度,早就已经被折磨得精神崩溃了。 可她却好像事不关己一般。 乔嘉南面上笑意收敛。 她对上贺庭温的双眼,好半晌,才慢条斯理地怅了一声,很轻,也很淡,眉梢挂着的,更像是自嘲: “不然贺大少认为,我应该要怎么办呢?情绪崩溃、寻死觅活地抱着我妈一起跳楼,死了个干净?” 一顿,乔嘉南眨眼,只呵笑了一声:“这不是随了想看戏那群人的心愿?” 贺庭温抿了抿唇:“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乔嘉南收了笑,定定看人一眼,唇瓣张合:“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她终于慢悠悠地站起身,慢步走向窗边,乔嘉南伸手,将玻璃窗拉开了一条细细的缝,冷风顺着缝隙瞬间袭入室内。 外面已经下起了雨。 不同于其他人的厌烦,乔嘉南不同寻常地、唯独对淅淅沥沥的雨声带着点怪异的痴迷。 雨脚细密,像要将世间所有脏污和泥垢通通洗净,连带着人的思绪都湿漉漉的。 许久,乔嘉南才转身,望向盯着自己的贺庭温,轻声再续: “就像我那天晚上跟你说的一样啊,贺庭温,药物救不了我——” “十八片褪黑素加两粒艾普唑仑的双倍药量,都不足以支撑我进入深度睡眠,那天晚上吞药的时候,我以为自己要死过去了。” 药物的作用与极度紧绷的精神交织,剥离出巨大的苦痛,在乔嘉南的血液中莽撞地狂奔。 “我为什么不能进入睡眠?为什么药救不了我?” 一顿,乔嘉南反手就拉上了窗帘,顺手按下了灯的开关。 室内瞬间陷入一片晦暗。 她就这么看一边说着,一边往贺庭温的方向一步步走去,乔嘉南的指尖掠过办公桌面、掠过转椅的背,到最后,她在贺庭温跟前站定,而后慢条斯理地坐在了人的对面——在地毯上。 她在贺庭温一瞬缩紧的瞳孔中坐下,双手无谓地垂落在地,微微仰着头看人,借着窗帘缝隙中窥入的天光,再续下句: “贺庭温,你知道答案。” 贺庭温垂眸,许是因光线问题,其他感官的作用都被拉高,敏锐了不少。 于是他清楚地借着窥入的光线,看到了地毯上那人满面讽刺之下、可称作是绝望的笑。 像是从断坼的分镜里找到了失落的拼图。 乔嘉南笑着,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般,唇瓣张合: “噩梦,真的很吓人啊。” 在无数个睁眼到天明的黑夜中,乔嘉南曾无数次在脑海里翻弄着那些颤抖又起伏的轮廓—— 闭眼是年少时遭受的所有痛苦与嘲笑,是无端的谩骂和讥讽的噩梦;是乔父出事时那些人冲进家里的嘲笑、是被查封、被再次扫地出门;最后,是不顾一切般发疯跑到大楼前,冲过所有嘲讽看戏的人群,一眼看见躺在血泊中的父亲。 荒废的、惨白的景,发颤的语调都烂在喉舌,只留下地上乔母声嘶力竭的呐喊、以及乔嘉南的脊骨孤零零地立着。 可蔓延的鲜血几乎染红了整片冰凉的砖面,像是十二月的积雪连带着窗上的灰尘,一起缝合进乔嘉南的灵魂。 多疼啊,疼得她打碎了牙往肚里咽,疼得她连身体都蜷缩,一遍又一遍在无人的黑夜里跟脑海做顽强的抵抗。 可白天的乔嘉南冷漠地像孤傲的鹤,夜晚的乔嘉南,却输得一败涂地。 她想睡,她想好起来,她不想做懦夫,不想做个失败者,可她从年少时开始就努力了那么那么多年——以乔父的事为节点,乔嘉南输得溃不成军。 “我们第一次交谈,的确是在医院的楼道。”乔嘉南垂眸,低低地呢喃着,说到最后,兀地轻笑一声,带着低低的讽意,“可是贺庭温,从前你以旁观者的身份,早就认识我了,不是吗?” 贺庭温心腔一颤。 乔嘉南掀起眼皮,轻笑出声,于黑暗中精准对上人的眼:“所以,你才会拒绝跟陆可夷的联姻,也知道我跟陆曼华为什么那么大仇,不是吗?” 贺庭温不语,只是眼底仿佛藏了一簇阒静燃火,望向乔嘉南的目光异常幽远。 乔嘉南定定地看人一眼,笑意渐收,垂下了眸,视线盯在了地毯上,声音清冷,却放得很轻: “她们说我神经病说了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