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星沉,天蒙蒙亮了起来。袁芝瑶迷糊地在睡梦中想要翻身,却觉得有一只大手桎梏着自己,动弹不得。 她睁眼,对上眼前沉睡之人,愣了半晌,昨日的记忆一点点涌进脑海里。 桎梏着自己的,是凌琛的手,袁芝瑶尝试着将他的手挪开,但即使在睡梦中,凌琛也丝毫不松手。 这双手无数次地攀登过山峰,轻抚过平地,又探过密林洞穴,舀过溪水。 触碰到它,袁芝瑶便会想到昨日的种种情形,脸禁不住有些发热。 凌琛睡得还沉,许是昨日药效的缘故,亦或是太累了,袁芝瑶在他怀中挣扎了一会儿,也没吵醒他。 袁芝瑶用手指细细描摹着。浓密又乌黑的眉如利剑出鞘,闭上的双眼睫毛长又密,在指腹的触碰下无意识地微微颤抖。眼下有些青黑,许是这段时日太过疲惫所致。 鼻子如连伊山峰般陡峭。鼻子下的唇瓣有些单薄,但颜色艳丽。 袁芝瑶恶作剧般地啄了一下,又迅速离开。她的视线继续往下,来到凌琛的肩膀。 他的肩宽阔但并不厚实,甚至于有时看着略显单薄。但袁芝瑶知道,单薄的外表下,是结实遒劲的肌肉,她曾双手攀上,战栗时在上面掐出过指印。 忽地,左肩一个不大,但颜色艳丽的图案闯入袁芝瑶的视线。 这是……?以前就有吗?袁芝瑶有些记忆模糊。她好像从未仔细看过凌琛的身子,除了昨日。 她回忆了半晌,这才想起来,昨日便见到此处有异色,当时只是一块凸起的红肿,看不清形状,以为是受了伤。 过了一夜,红肿消退,原本的颜色和图形便显露了出来。 袁芝瑶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耳边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像是有人捂住了耳朵。她闭上眼试图喘口气,再睁开时那图案愈发鲜艳得刺眼。 袁芝瑶颤颤巍巍伸出手在那上面触碰着,没错,是六芒星。 脑子里画面不断闪回,一会儿是阿耶对着刘县令和那个陌生男子在谄笑,一会儿是刻有六芒星的利剑朝自己刺来,一会儿又是徐二将画有六芒星的粗布帛递给自己。 许久都没见过的图案,如今却鲜明地刻在凌琛的肩头,和那年自己见到的如出一辙。 袁芝瑶不敢再想下去,她彻底清醒了过来,从凌琛的桎梏中脱身,穿好衣裳下了床。 她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明明告诉自己别再想了,可脑子却忍不住浮现那六芒星的形状。 不会的不会的,许是巧合,原来从未见过凌琛的肩上有这个标记,许是昨日被宋娘子下药后刺上的。 可宋娘子为何要将此图刺在凌琛身上?若说宋娘子与此图有关,袁芝瑶是不信的,她一个弱女子,连江峰都抵抗不了,怎可能与这些人有关? 凌琛翻身的声音响起,但许久也不见人下床,想是又睡过去了。袁芝瑶有些心烦意乱,她叹了口气,一切等凌侍郎醒了再说吧。 眼前的桌子上,书本和纸张散落,袁芝瑶沉下心来收拾。她用手拿起一张纸,瞟了一眼,却发现上面写满了名字。 这张纸袁芝瑶此前曾见过。那日,因凌琛擅闯柳侍郎屋子,被蒋县令和宋尚书带去县衙问话后,凌琛便独自一人坐在这桌子前重复地写着蒋涛的名字。 今日仔细一瞧,除了蒋涛,还写着其他人的名字。这些人中,除了张晋,袁芝瑶全都识得,他们在这几年的时间里,都相继离开了人世。 有当年肃北赈灾的官员、柳宗、凌琛口中的顾尚书,有袁芝瑶的耶娘和府上众人,有李大、刘县令、王管事,有江峰,还有些没见过的名字。它们都被用墨迹,画上了大大的叉。 除了蒋涛。 袁芝瑶虽不解其意,但看着总觉得心里瘆的慌,看向床榻的位置时眼里的探究和惧怕又多了一分。 她将这纸张小心叠好,又拿起一旁的另一张,暗红色透过纸张渗入纸背。袁芝瑶终究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打开来。 笔画颤抖的、暗红的六芒星图案,就这么狰狞地呈现在眼前,还带着尘封已久的血腥味。 袁芝瑶呆在原地,用血画就的六芒星、凌琛亲手书写的死亡名单、和他肩上刻着的标记…… 她心如擂鼓,胡乱地将纸张叠好夹进书中,收拾好自己便快步离开凌琛的房间,回到了自己的卧房。 凌琛醒来时,枕边人早已不在。他并未注意到自己肩上的那一点嫣红,穿上衣物便下了床。 凌琛难得睡到了日上三竿,他自嘲地一笑,经过昨夜方才知晓了什么叫“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想到这,凌琛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