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年了,家里已经布置得红红火火了。我看着光秃秃的大绒树发呆,不知道外面府院街又是什么光景。这让姐姐看见了,姐姐问我是不是又想爬树了,还是想世子呢。 我笑着答,在想府外过年又是个什么样子。 姐姐笑:“京城中大约也就年节下是仕女喧阗,不必避嫌。之思若想,今日咱们便出去逛逛。顺道买些喜欢的年货。” 就这样,我和姐姐坐着马车,带着仆妇,浩浩荡荡地出了府。 说起来,这样出行我还是头一次。见我好奇地东张西望,姐姐也来了兴致。于是我难得地被姐姐拉着从东市逛到西市,买了簪子又买桔子,累得人仰马翻的。 正逛到八珍楼下,我拉着姐姐道:“姐姐,我实在走不动了,咱们歇歇脚吧!”姐姐讶然:“这就累了?”也只得同我上楼去坐坐。 谁想我们刚上了二楼欲要落座,一个衣着光鲜的丫鬟走来道:“两位小姐,我家主人想请二位过来一聚。”我与姐姐交换了一个眼神,眼见对方非富即贵,又不像是要与我们为难,我们便随着那丫鬟换了一个雅间。 转过屏风,我讶然一笑:“请清安县主安!”姐姐也行了礼,清安县主起身也笑着相迎道:“这是外面,两位妹妹不必拘礼。” 清安县主和姐姐原是第一次见面,俩人客气了几句,县主便说起从前在自己府上照顾不周,今日既然有缘,就让她请客赔罪吧。我们忙道不敢。 县主叹口气道:“其实我知道,只怕周贵妃是利用了我,来为难二公子和二小姐。只是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我想了想,照实说了哥哥被下药的事。 这事姐姐也是第一次听说,俩人都有些变了脸色。是啊,对于女子来说,这样下作的药,不要说下在自己身边人身上,但凡谁的名字和这种东西挂上了钩,只怕都再不会有好结果。何况当时的清安县主正在议亲。 县主愤愤然道太子这是在把自己往火坑里推。说她本以为流言蜚语不足凭信。但而今看太子这样的腌臜东西都用上了,只怕传言都是真的。我不语,看她发作。 一时,她又不无忧虑地叹气道:“我本来就已经是乏人问津了,若再牵扯进这样的事里,就只能等着孤独终老,或是和亲远嫁了。” 我看着她清隽的脸庞,纤浓得宜的身形,不由奇道:“县主窈窕淑女,怎会没有顾盼君子呢?” 姐姐忙拽我衣袖:“小妹失言,县主勿罪。” 县主笑道:“无妨,这其实不是什么秘密。我的名字原是亡母生下我时所起,可是八字算下来,这名字却与我命格不合,恐对夫宫有所冲犯。但是因为我母亲难产过世,父亲不忍换掉这个名字,也不太相信这话,就一直用了过来。这事,京中知道的人原多。” 我心里不以为然,毕竟,是造过心前星这般谣的。于是我道:“不敢动问,县主的名讳是?” 县主道:“范英,英雄的英。”她柔和地笑笑道:“你看,就是像个男子的名字多些。” 我道:“这很好啊!英者,才能智慧出类拔萃之人也。饱含县主母亲对县主的期许。而且英有花的意思,范英繁英,这很美很女子啊!” 县主诧异地看着我,终于展颜一笑:“你说的很是。” 我们三个,年纪相仿,很是投缘,开开心心地一起用完了膳才作别而去。 回府的车上,姐姐一直盯着我看,我奇道:“姐姐这是怎么啦?” 姐姐说:“想不到你虽不识字,知道的却也不少?” 我回想起方才安慰县主的话,敷衍道:“嘿嘿,落英缤纷,群英荟萃嘛。听得多而已。” 姐姐说:“你倒是个好学的,天资看来也很不错。要不要我教你?” 我打岔:“姐姐来教自然是好的,可是姐姐能教我多久呢?”我笑道:“年后,姐姐怕是就要开始议亲了。快得话来年就要出嫁啦,到时候我还能跑到姐姐姐夫家里去上学吗?” 姐姐羞红了脸,不言语了。 回府后我们先到泰然居,将买来的年货孝敬太保夫妇。正巧大哥也在陪爹娘说话。我们就一起坐下听听。 原来爹娘的意思是,大哥已经年近而立,此前远在边疆,不好议亲,要趁而今回京述职把亲事给定下来。大哥是不想白白耽搁人家闺女在京中守活寡,所以想着看看哪家能愿意让女儿跟着他一起回去才好。 我和姐姐相视一眼,心里有些担忧。京中女子,非富即贵,除了小门小户,攀枝拔高的,哪家舍得女儿远嫁?或有那种,不受家里宠爱的贵胄女孩,要品性好、还能给大哥撑门楣的又岂是好找的。 倏忽已至年节。今上隆恩,恩泽百官,特在千秋殿设宴,与众卿同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