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吹过一缕热气,王之问:“顾仕优之女的画像?” 齐芙点头,对王之的聪明很是满意,眼神侧落他眉间,会意道:“你我皆知,孟夏之时,陛下会将顾仕优嫡女许配给康王。如今康王尚不知此事,正是我们试探拉拢他的好时机。” 那画像,齐芙前世见过。重生后,也无意撞见过一次。 前世,在魏杞泽欲给康王赐婚的前一月,自己曾被他召去天禄阁侍奉。那日摇风时,魏杞泽展了一张画卷在桌案上,拿紫毫笔杆点给自己看。 “这是朕为四弟选的王妃,芙儿看看,如何?” 齐芙记得,那画中女子柳眉圆眼,青丝挽髻,楚腰之间悬着一块金镶玉的玎珰禁步。 恰与那日,自己带着添浓的白银毫针去天禄阁时,从魏杞泽抖开的画卷中,无意瞥见的那双眉眼一般模样...... 那画中女子,便是顾仕优之女顾茹。 如今再看,才知她与自己的命运,着实有几分相似了。 想到此,齐芙方才燃起的一颗心,又悄然落了几分凉意。远听着景云楼钟声响起,知是快近午时了,齐芙收了眼神,趁着无人过来,叫王之先回御马监。 王之要走,眉头一皱,有些困惑:“那画像,娘娘何时要?” 何时要? 齐芙心内复问一句,思忖片刻道:“要拿画像试探康王,得先等陛下在画像上落了朱笔。前几日,我虽在天禄阁见过那画像,却不曾见得全貌。今日我先去天禄阁,想办法探得那画像。” 一说要去天禄阁,齐芙不禁眼皮一跳。忍过去,继续道:“若我今日没让文竹去找你,你便趁夜取画,再来后院交于我。若我差文竹去御马监寻你,即使不见面,只要听得内官通传,你也不要去。” 王之点头,思及前时之事,有些不放心:“娘娘要去天禄阁,还是让我在暗处候着吧。” 齐芙本已抬脚要走,听他这句话,立马松了裙边,作势要点他额头:“候着做什么?再去行刺陛下?再拖个内官去当替死鬼?” 三连问,问的王之发懵。 他不是个蠢笨的人,唯独在齐芙面前,总是脑子不够用,傻乎乎的。这边听着齐芙三连问,品了几下才回过味,又慌慌解释着:“娘娘误会了,那日替死的内官,实在不冤枉。” 齐芙挑眉,尾音上翘问一个“哦”字。 王之:“在延庆宫当值时,我便数次瞧见那库掌司于延庆宫外窥听。心觉有异,蒙了面去提他,才发现他耳后与胡云一样,也有个紫红色的嘲风烙印。王之本欲提他来见娘娘,又想......” 齐芙替他补上一句:“又想着可拿他做挡箭牌,寻机护我?” 王之噤声,点头以回答。 齐芙垂眸,瞧见自己裙边几点血迹扎眼,是方才蹲在卫坤面前时,裙角落到血污里染上的。 心内叹口气,想着自己之前误以为嘲风之主是康王,真是走错好远一步。好在今日醒转,倒也不算晚。 “罢了,”齐芙摆袖,让他先走,“我自有办法从天禄阁脱身,无须担心。你初去御马监,虽是得陛下亲命,却也不能狂纵。还是先做个安分样子,花些心思把御马监内部摸清楚才是。” 天际之上,丹曦退进沉云后,皇城再度蒙上烟色。王之自知不宜在此久留,也知齐芙所言正是眼下自己该做之事。稍一迟疑,在临走之前,还是伸手取出贴身藏着的那支发簪,压着一颗羞愧乱跳的心,极力淡定:“这是娘娘的......” 发簪二字,无论如何是张不开口了。 齐芙瞟一眼发簪,伸手接过来。看一眼翠玉莹光,心生玩趣,又把发簪递给王之:“替我簪上。” 寒风自长廊而来,吹得二人衣袍裙角皆是一晃。青丝随风扬起又落下,在王之脸上匆匆滑过,顷刻间,藏在细柔发丝间的香露气息铺散开来。 这股凌冽淡雅的香气,倒让王之清醒不少。 八重寒红的香露,稀有珍贵,向来只有极受宠的嫔妃,或是立了高功的臣子妻眷,才能得圣上赏赐使用。 即便心中不愿认,即便知道她与当今圣上之间有着怎样的深仇巨恨,即便想过万千,可此刻,依旧是她为妃,自己为宦...... 自顾自生出些失落自责,王之握拳,只福身低头道一句不合时宜,便装作看不见齐芙眉心打结,转身上了长廊,快步出了延庆宫。 齐芙握着发簪立在原地,眼神中的戏谑逗弄还未全部隐去。待文竹送了卫坤出去折返回来,但见她仍是立在原地,半步未动。 文竹上前:“廊下风大,奴婢送娘娘回内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