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远及近走来的,竟是刚刚还在与陈颂禾点头微笑的宋伯! 到底怎么回事? 她抖着身子,微微张着唇,半晌说不出话来。 既然宋伯在这儿,那方才站在正殿一角的又是谁?或者说,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宋伯? 陈颂禾怕是自己出了幻觉,呆愣地揉揉眼,回头望了望,又朝前望了望。直到两人立在一处,她还处于瞠目结舌的哑然中。 “如何?可心服口服?” 一直立在殿中的“宋伯”蓦地开口,这清晰温润又带着些许得意的嗓音,分明就是荼磨! 他直起微微弯曲的背,一手揭开面上的精致细腻、瞧不出半分破绽的面具,露出本来的面目。 少年笑道肆意,唇瓣微扬,面带红光,目光如炬,通身难掩的贵气风流。 陈颂禾指着他惊道:“你你你,你一直在这?!” 说罢她又猛然捂住唇,那她方才说的坏话岂不是正中靶心…… 陈颂禾心虚不已,忙拍着他马屁惊叹道:“原来如此,没想到殿下竟会如此出神入化的易容术,在下佩服在下佩服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哼,”荼磨解开身上宋伯的衣物,一撩衣袍坐下,一面举着壶给自己斟茶一面狡黠笑道:“若非如此,怎能听得陈将军你对本殿下的‘赞誉’,又怎能听得陈将军的三句认输?” 他果然是故意的! 陈颂禾咬牙切齿地想:“司马羡啊司马羡,你给本姑娘等着。” 她忍下愤懑,重新堆起些笑意来:“殿下果然神武,是在下技不如人。” 荼磨诧异地扬扬眉,原以为照陈颂禾的脾性,现下该发火了才是,倒不想竟也是个能忍的。 小不忍则乱大谋。他略带欣赏地撇了陈颂禾一眼,淡淡道:“你未能找出本殿下,陈颂禾,照你先前所设规矩,你已经输了。” “也是呢。”陈颂禾佯装遗憾,垂下眸子轻轻道:“只是在下方才也有了一个绝佳的点子,保管是殿下也找不到那处。” 荼磨一顿。 想了想她又悠悠然开口:“不过以殿下的功力,想必在下也是以卵击石。” “哎!”陈颂禾叹着气道:“就勉强算是殿下获胜好了。” 少女轻飘飘的话落在荼磨耳中,不论怎么听都像是在挑衅,而荼磨自认高深聪慧,自小到大最不怕的就是挑衅。不算他的父皇北狄王与母后安阳王妃,整个北狄就没有他惹不起,又打不败的人! “好!”他懒洋洋地接招道:“本殿下也不想赢得不光彩,说出去也丢了我的面子,说我欺负一个弱女子。” 荼磨起身走向偏殿,口中吩咐道:“宋伯,劳你再点一炷香。” 陈颂禾见目的达成,也爽快道:“那殿下,祝你成功。” …… 陈颂禾不紧不慢地走出正殿,背着手在星月宫内游荡。周遭的守卫皆各司其职,目视前方严阵以待,路过的婢女也都低着头匆匆而过。 她找准机会,一个闪身拐进了位处星月宫一角的一间屋子。 她左右嗅了嗅,吸着鼻子小声道:“这味儿对了!” 她凝神听了一会儿,确定屋子里面无人,放下心来推门进去,微微刺鼻的臭味儿扑面而来。 果然,无论是再华丽的宫殿,茅房这种地方都不可能是香的吧…… 陈颂禾环顾四周,这北狄的茅房,布局与朔国也无甚差别。她四下查探了一番,除了那一扇门并没有别的出口了。 抬头望了望高处,好在还有几道横梁,够她撑一段时间足矣。 这般想着,她一手抓住檐柱,借力使力,在墙面上微微一蹬,一个“猴子捞月”甩臂飞上了横梁。 她稳稳当当地立住身形,向下撇了两眼,大约五人的高度,瞧着有些头晕。她收回目光,小心翼翼地仰面躺在那处积满灰尘的木梁一角。 无论来人是谁,只要不是刻意抬眸,定不会发现她的踪迹。她美滋滋地想:“此处可是婢女耳房处的茅房,谅他荼磨有通了天的本事也找不来。” 额,就是这味儿实在是有些冲…… 陈颂禾自衣袍下摆处撕开一条,围在口鼻之处,怡然自得地眨眨眼,浓密乌黑的眼睫扇子似的上下扑腾几回,终于垂下。 她闭着眼,却忽然忆起方才在偏殿给她送食物的宋伯,那时候就已换了人吗?小霸王能有这么好心? 她来回思索片刻依然毫无头绪,随即自嘲地摇摇头道:“怎么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