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陶诵清的角度看去,一个男人背对着他,像是把柳英搂在怀里。 而柳英,居然也一动不动。 他的声音惊动了两人,他们双双回头。 柳英往后退了几步,拨开令祯握住她肩膀的手,拉开与令祯的距离。 她这动作在陶诵清眼里,有了心虚之嫌。 令祯手里捏着米粒,揉搓把玩,缓缓转过身,目光向陶诵清斜斜撇去。 看清令祯的面容后,陶诵清刚刚整理起来的一点思路又被推得凌乱。 他记得这个男人。 他不是个客人吗?他只是个客人啊。怎么几天不见,他就出现在厨房了? 还……还那样靠近柳英。 柳英没有给陶诵清更多胡思乱想的时间,她走上前,笑得一脸无辜:“你怎么来了?” 一句简单的招呼,陶诵清听着却不是滋味。 他不该来吗?他来错时间了吗?因为他看到了不该看的吗? 他牵起一个勉强的笑容,晃晃手里的塑料袋,说: “我端午从舟山回来,给你带了小鱼干和金枪鱼肉松,都是你爱吃的。” 说到后半句的时候,他的声调逐渐升高。 他定了定神,敛去了一时的慌张。 他认识柳英二十年,知道她喜欢吃什么,知道她几点起床会有起床气,连她大学时被谁追过他都一清二楚。 他们有太多的共同经历,随便抽一个片段出来,都是令祯不曾参与的过去。 陶诵清瞟了柳英一眼,睫毛扑闪几下,眼中又重新溢出了明亮的希望。 他不该自乱阵脚的,柳英如果真这么轻易和人暧昧,她也不会单身这么多年了。 柳英还不知道自己的单身时长给了陶诵清一颗多大的定心丸,她只开心地拉开塑料袋,扒拉着袋里的鳗鱼丝、鳕鱼干、小黄鱼干等海产品。 陶诵清的这番心理转变自然没有逃过令祯的眼睛。 指间的米粒被搓成一颗灰白扎实的小球,捏在指间有些磕手。 他冷着脸,发出微不可查的一声轻呵。 他不想解释太多,只是觉得眼前这位大眼仔有些惊弓之鸟,居然还故意提高音量说“都是你爱吃的”,生怕他听不到吗? 炫耀自己和柳英的熟稔在他看来属实略幼稚。他又不会吃醋,也不会知难而退,毕竟“进”都还没有“进”,也没有“进”的打算,谈不上“退”。 一起做个饭而已,就紧张成这样。柳英作为店铺老板娘,一天见到的男人无数,要真介意,每天得抓耳挠腮成什么样? 最重要的是,他也只是来月塘小住一段时日,又不是安营扎寨抢夫人了。 柳英置身于两个男人无声的交锋之中,在解释与不解释之间左右摇摆。 她其实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好解释的。他们不是她的谁,她也和谁都没有男女关系,她为什么要自证清白。 但陶诵清当下那受伤的表情终是让她不忍,她呼了口气,眼睛笑得弯弯的,指了指令祯,对陶诵清说:“我的客人,来我这学做酒酿。” 陶诵清的大眼中欣慰和怀疑交织。 欣慰柳英主动的解释,怀疑令祯学做酒酿的动机。 但再怀疑,他也不能断了人家财路,把客人轰出去,哦不,请出去。 “你在外面先坐会儿吧。”柳英推着陶诵清往用餐区走,又从冷藏柜里拿了瓶他爱喝的芬达汽水给他。 陶诵清挑了张最靠近厨房的桌子坐下,拆了一袋小黄鱼干推到柳英面前,目光炯炯。 柳英也没客气,从袋子里抓了一条食指大小的小黄鱼干,一仰头,整条鱼干被送到了嘴里。 舟山的鱼干,酥脆不腻,还没有腥味,一吃就上瘾。 “柳老板——我看这米已经凉得差不多了。”令祯声音沉静而掷地有声。 他撩起厨房门口的布帘,斜靠在门框上,眼瞧着又一条小鱼干一寸寸被柳英吞下,直至剩一片鱼尾。 柳英第一次听到令祯对她的尊称,一时,话语和鱼干一起,都堵塞在喉咙口。 她理解了令祯为什么一再强调让她说话正常点。 他们之间的客气,要么假得让人尴尬,要么瘆得让人发慌。 “柳老板不过来帮我看看吗?” 令祯那副懒怠随意的腔调让柳英心一跳,右眼皮一抽。 她咽了咽嗓子,搁下鱼干,给陶诵清留下一个“等等我”的眼神,耸着肩向令祯走去。 她一踏进厨房门,令祯就放下了布帘,隔绝了陶诵清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