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贺闻洲轻笑,面上笑意渐渐没了去,“你演戏倒是有一套。” 先前装作那般,他还当他武功并未有多好。 如今想来,自那时起,他便已然在他的算计中了。 “孟归宁倒常说我是个疯子,”他低声,“可依我看来,你也不差。” 沈鹤朝不再理会他,只是招了招手,便有人上前来将他押住带了下去。 眼见着人没了踪影,沈鹤朝手中长剑应声而落,面上却终于带上几分轻快。 “铛——” “孟沂先,”沈鹤朝抬头,看着不远处的人,“收兵。” “是。”孟沂先应声,紧绷着的神色终于缓和几分。 沈鹤朝摸了摸脖颈,却是神色变了变。 贺闻洲挟的太紧,他最后又挣脱开那剑便更是深了几分,好歹没出什么大问题,如今颈上却是流着血,他手一触,便是满手鲜红。 看着余光中本要走来的身影忽的转了方向,沈鹤朝不再理会流血的那处,抬步朝着先前押走贺闻洲的路而去。 隔着牢房,沈鹤朝看着坐在角落的人,神色难辨。 他倒还自持着为将者的傲然,不曾乱了衣冠,脊背挺直着。 便是这般默了半晌,沈鹤朝终于叫人开了门,走了进去。 “来了。” 他抬头。 “你知道我会来?” “你还有话没问完,”贺闻洲笑了笑,神色一如既往,倒是不曾有身陷囹圄的自知,“不是吗?” “是,”沈鹤朝上前几步,“不介意我坐下?” “请便。”他抬手,轻轻点了点头。 沈鹤朝找了处坐下,看着他身上锁着的镣铐,“你并非如孟归宁忠于諭阳一般忠于縉安,也不曾如我一般对这一方天地有所执愿。” “我很好奇,”沈鹤朝看着他,说出了他先前不久方才说过的话,“究竟为何,你要为了縉安如此拼命。” 许是没料到他会问这些,贺闻洲斟酌半晌,终于轻声开口,“大抵是因为……适合?” 适合? 闻言,沈鹤朝皱了皱眉,可见他似乎还有话说,便将心头的疑惑先压了下去,只是静静地等着他开口。 “因为他如我一般卑劣,我便不必畏首畏尾,”他道,“大抵算是……狼狈为奸?是这个词吧。” “我出身平南侯府,你应当知晓。” 沈鹤朝闻言,颔首。 这不是什么秘密。 “我的……母亲,是平南侯的续弦,还未入侯府时,也不过是平南侯母家那边来的一个表小姐罢了。” “若只是普普通通的因着那几分关系选了她自然无碍,可她害死了平南侯夫人,”说到此处,贺闻洲的神色已然变了,言语中似有恨意,“甚至是与我那个父亲一同犯下的恶事,平南侯夫人还留下了个孩子,每见我时便是一脸嫌恶。” “所以我常想,究竟何时,我才能将这身肮脏的血肉褪个干净。” “其实諭阳并不最适合她,”贺闻洲话题转的太快,沈鹤朝却是一瞬便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縉安皇帝卑劣不堪,你们那位陛下软弱,真正适合她的只有南聿那位陛下。” “可他已经死了。” 是沈汜。 沈鹤朝心道。 是啊,他已经死了。 可……也不尽然。 “若她遇上的是沈汜,那傅将军不会受忌惮,傅霁渊也不必非从文不可。”沈鹤朝抬眸,说出的话却令他一愣,“那般,她未必有机会逃出那深宅大院。” 孟归宁也并非自己挣扎的上了这条路。 她从来是被世道推着走的人,不知何时便又会被这世道抛下,才会如今这般挣扎着要给自己走出一条道来。 “所谓的适合,也不过相对罢了。”沈鹤朝转身走到门边,便见舟衡站在外头,手中拿着纱布和药膏。 “多谢。”他轻声谢过,接过药膏草草抹了抹,将纱布缠上。 “贺将军,”沈鹤朝看着他,最后落下一句,“这世上从未有谁离了谁不可,一个人也并非只有一条路可走。” “保重。” 说罢,沈鹤朝转身出了牢房,贺闻洲看着那道身影渐渐远去,又将目光收回,神色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