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鹤朝沿着长长的廊道慢慢走着,一旁的火盆微闪着光,这才得以使他看清眼前。 他今日前来,本不是要说这些。 孟归宁那处的消息已然来了,借着她探出的消息,沈鹤朝本想着再诈一诈贺闻洲,却没曾想,最后却聊到了这些事上头。 廊道已然到了尽头,前头便是光。 只能另寻时候了,他想。 —— “陛下。” 宣承帝正看着奏折,便听一旁的江盛进出了一趟,再站在他身边时,却是开口唤他。 “何事?”他道。 “孟少卿遣人传了信来。” 闻言,宣承帝这才抬眼,看向江盛手中那张薄薄的信纸,接过展开。 “縉安乱我国土,臣蒙幸动身平乱,终不辱命,却之。然俞嵊其人,才识有余德行不足,上邑正是百废待兴,以此破败之境,此人绝非上选,还望陛下三思。且,副将柳溗,司执尚书柳大人嫡子,骄纵不堪,不修德行,以致德不配位,亦使此处官府中人言行无状,规矩不成,若留此处委以重任恐有祸患,臣卸职前,此人亦该召回。此处事繁,无可一一道来,故略上报,此中事项,还望陛下斟酌。” 信中的内容不长,宣承帝片刻便看完了。 看到最后一字时,他却是忍不住笑意,有些无奈,“旁人若是这般,怕还得担心朕疑心其谋权,她倒好,真不怕朕治她的罪。” “陛下仁德,孟大人是知晓的,”江盛应声,“明主方容谏臣,仁君方得诤言。” “嘿你这老货,”宣承帝看着他,笑骂道,“上哪学的这文绉绉的一套。” 见他受用,江盛也不在乎那看似骂的一句,又道:“老奴跟随陛下身侧多年总得沾染上些文气,否则岂不堕了陛下的威名。” “行了,”宣承帝笑着摆摆手,“传叔瑾进宫一趟。” “喏。” —— 平章那处与上邑相隔甚远,孟归宁在上邑,还没能知晓那处已然安定下来了。 上邑与京城相隔甚远,她先时送了那封信去少不得要有些时日,这几日她便在城中四处走,想瞧瞧这俞嵊究竟是否有几分可用。 即便她深知此人品性不端,可已然到了如此境地,倒也没几分余地了。 “站住!” 孟归宁正想着,却是听见前头传来一阵嘈杂声,她抬眼看去,隔着雪帘,隐约看见一身官袍。 走上前去,孟归宁终于是看清楚那处的情形。 是两个府衙的人和一位老者。 那老者赶着牛车,上头载了一车炭,只是这般看着,她便不由得皱了皱眉。 那牛车破败,一路行来怕还得靠人去扶着几分,这老者却是瘦弱,也不知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老头,”那其中一人开口,瞧了瞧那车上的炭,满不在意的开口,“你这些大人要了。” 说着,那人自身旁那人手中接过一块瞧着不到半匹的布,丢在那老者身上。 孟归宁神色却是暗了暗,眉心一皱。 那东西她识得,是胤南那处来的布匹,确实是珍品,倒是值钱。 可偏偏这布向来是做衣裳的,做不了帕子那些,就这么一小块,再是珍贵,也不过好似废布罢了。 便是足够,这东西拿去卖这老者识不得又如何讲价,还不是任人宰割。 那老者不识得这东西,见那人拉了车便要走,上前几步,却也不敢碰着他,“大人……这……这炭少说百来斤,您给的这东西草民没见识哪能识得,还劳烦您……给些银子才是。” “你这老货,”那人眼见着不耐烦了,转身发狠道,“说了大人要了,误了大人的时辰你有几颗脑袋够赔的,这东西名贵着呢,怎么换钱怎么用你自个儿弄去,别耽误我时间,滚开!” 见他提步又要走,那老者瞧了瞧手中轻薄的没什么重量的东西,却是猛的跪了下去,狠狠磕了几个头,衣裳被雪水浸透,额上更是冒出血来,“大人,这物事莫说是买这一车炭,便是只买这拉车的牛,那也是值不当的啊大人!” 他哀嚎着,也全然忘了其他的什么,又伸出手那人的裤腿,不停哀求着。 “滚开!”那人见他这般模样,却是猛的踢了一脚,将那老者踢到一边儿去。 许是年岁大了,那老者伏地半天起不来身,眼见着那人理了理衣衫便又要提步欲走。 “慢着。” 孟归宁终于是看不下去了,自那转角处现身,却是高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