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还牵着个七八岁的小女娃。 而站在这些女子前头,最出挑的是个二十许的,梳妇人发髻,乌黑丰厚的发上戴着朵碗大白牡丹,花叶层叠如雪,底下镶着金叶,阳光下金灿灿的,煞是惹眼。 此女子脸若银盘、肤白丰腴,眸子如秋水,轻灵一转,真可谓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勾得人心都要化了。 她轻轻一笑,柔荑抬起抚上发鬓,露出腕上一个硕大金环,“大姑娘说得是,赶紧儿让俩人去瞧大夫吧,这哎哟哎哟,叫得人脑袋都疼了。” 她的话音落,场面上一静。 依偎夏夫人身侧另有两个姑娘,一个十五六岁,很是另类的着一身月白绉纱道袍,配着掐金丝鸦羽幅巾,通体透出一股风流潇洒之态;另一个十三四岁,着圆领鹅黄花鸟纹长比甲,戴一顶火红狐狸毛暖帽,很是娇憨可爱。 月白绉纱道袍的姑娘,闻言朝左侧看了下,随后用肘轻轻推了推身旁戴火红狐狸毛暖帽的姑娘,那姑娘就开口了。 “就大姐姐心善,我们这些都是心狠的!” 这话一出,大姑娘夏明珠就跟呛着似得,手帕掩嘴,开始咳嗽起来,一张小脸儿涨得通红。 白牡丹金叶子妇人抚着鬓角的手一顿,眸光瞥过去,看了一眼火红狐狸毛姑娘,转回来再扫一眼众人,抿嘴那么一笑,“四姑娘这张嘴呀,也不知跟谁学的,但凡我脸皮薄些,都要被你挤兑死了!” 夏瑞珠的目光从左滑到右,又骤然弹回,顺着月白绉纱道袍姑娘的视线,往左落到了又一个十三四岁姑娘的身上。 这姑娘在躲着她。 刚才她过来,檐下这些人全都瞧了过来,后来又落到其羽、张金氏等人身上,等拿出桌屏,又自然看了过去,因站着方位不同,边上人看两眼看不清的,又跟她对视了起来,而她扫视过程中,这姑娘把脸在大姨娘身后遮了起来。 夏瑞珠垂眸,故意不去看她。 用余光细细感应。 果真,这姑娘一点儿一点儿,从大姨娘肩膀后,慢慢露出一双眼睛来。 她猛然抬头,抓住了那双眼睛。 惊恐、惶然、焦急,不敢置信,仿佛见鬼了一般,各种震惊害怕,交织在了那双眼里。 是她。 一定是她戳破了绣图。 四姑娘夏洛珠被怼,脸上一红,正待反驳,突得,大姨娘一跺脚,惊呼一声,“哎呀,这幅桌屏绣图怎么弄坏了!这可是不祥之兆啊!” 她这一跺脚,身旁那姑娘跟着浑身一抖,面色苍白地飞快缩了回去。 典型的做贼心虚。 夏瑞珠福至心灵,伸手一指,使劲喊道:“是她,是她戳坏的!” 众人刷得全都看了过来,顺着她指头,目光追到大姨娘,最后落到了那人身上。 “是六姑娘!” 红豆惊呼。 大姨娘愕然转身,却把六姑娘夏宝珠全然露了出来。 眉间点金钿,眼尾扫红脂。 一件夕霞袄外罩朱红方领比甲,下配松绿洒金马面裙,精致艳丽一如盛开红牡丹。 她此时脸色惨白,很快,又变得通红,一边往大姨娘身后藏去,一边拼命摇头,“不是我,我没有,她胡说。” 否认间,一颗泪珠儿就从那扫了脂红的眼眶滚下,欲滴不滴地挂在一颗小红痣上,更添三分美态,二分委屈。 大姨娘愣了。 众人全都围了过去,看向太太手上的那幅双面绣,惊愕之下,齐齐把视线聚集到了六姑娘夏宝珠身上。 夏瑞珠慢慢放下手,轻轻吁了口气。 她没有证据,只能此时拆穿她,就算她拼命否认了,也会在众人心里留下一个烙印。 夏张氏转头,看向夏宝珠,那目光就似钢刀般,一寸寸凌迟。 夏宝珠的脸红得似要滴出血来,一双手紧紧揪住了大姨娘的衣袖,哭道:“不是我,她瞎说的,姨娘,我没有……” 大姨娘猛然转身,如母鸡护小鸡般把她护到身后,朝着夏瑞珠断喝:“你胡说,你有何证据?” 夏瑞珠望着她,并不答话。 众人全都看了过来。 夏张氏站在檐下台阶上,居高临下望过来,重复道:“你有何证据?” 夏瑞珠的目光移到她脸上,对上她的眼睛,不惧不怕,一字字答道:“她的反应就是证据!刚才绣品拿出来,只有她象见鬼了一样,不敢看!” 说到此,夏瑞珠心里微微打了个咯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