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医所多了个女大夫,这女大夫还与大将军关系匪浅。 众将士闲暇时不免讨论一二,除了好奇更多的是不解。 西北民风彪悍,说句穷山恶水也不为过,只是后来西北军到了此处后多有整顿,因地制宜促进当地所产之物与关外流通,周边几个小国更是与之常有往来贸易。 物产匮乏尚可想办法,见识浅薄却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 这里的女子大多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勤劳作,是可以在家里充当苦力的;不会像京都里稍微有些家底的人家会建私塾让自家姑娘略识得几个字,对于女大夫他们是不认同的,哪怕同为女子都摇头表示闻所未闻。 营中军医有限,她又是女子诸多事情都多有不便,便想着招募几个女子打打下手。 自江白把她这顶小帐篷搭建起后,别说招募人了就是过来找她看病的将士都没有几个。 安秋鹜支着头看着面前案上的一卷医书怔愣,忽听外面营地鼓声骤起,战马嘶鸣,忙掀起帐帘往外看。 今日是这么久以来难得的好天气,微醺的阳光刺破凛冽的寒风,照在西北军旌旗上更添几分壮阔。 将领们跨战马,长枪直指苍穹,一句‘好儿郎们,随我杀敌,夺回秋山道’激起将士们一腔热血。 中军大帐前,洪堡和安虎父子皆立于旗下阶上,而阶下战马上跨坐着一个英武不凡着银袍铠甲的将军,将军朝着阶上一抱拳,往后一拉缰绳,战马昂首扬蹄,与猎猎旌旗相辉映。 “驾!”驭马声从远处传来,相离太远,只能隔着成千上百的将士遥遥望着他。 穆晋安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他戴上手中的头盔隔着翻飞的红缨望向这边,安秋鹜似乎看见他嘴角的笑也似乎望见了他眼里的爱意。 他无声动了动唇,她看明白了。 “等我!” 安秋鹜用力点头。 鼓声越发密集,营门大开,众将士随着一声‘出发’,往秋山道方向去了。 安秋鹜收回目光,望向站在阶上送行的安虎和安启辙,祖父和父亲神情肃穆,她心里有些愧疚,近在咫尺的人却不能相见。 只期望侯府别把她独自来西北的信传到祖父和父亲手中,徒惹他们担心。 她返身回帐,穆晋安一走,她也要有所行动了。 彭老不会扎针之术,那严无期所说的军医必然不是他,她一边想着一边往军医所而去。 她的帐子与军医所相隔不过数十步,这次战事穆晋安只带了彭老,彭老极擅长外伤医治,紧要关头可以保住性命。 西营跟在大军后,只要保住性命之人便会被西营送回来,由军医所妥善安置。 所以安秋鹜过来时,大帐内军医们忙得不可开交。 鞑靼人凶残,上了年纪的军医见识过被鞑靼人重伤之后将士的模样,断胳膊短腿都算好的,恐怖的是开.肠.破.肚却还侥幸留着一口气的,那种壮烈场面一般人见着得吓个半死。 帐中闯入一名女子,年轻点的医侍都停下手里的活计频频打量她。 “看什么,手里的活做完了?” 一名须发花白的医者把手里的一把钩藤拍的啪啪作响,药侍们忙低下头去,只用眼神时不时去撇她两眼。 帐中药香弥漫,药侍们清点药材摆弄器具和简易的床榻,帐子中见挂着一道白布,如今白布被束起,几个医者皆围着一张几案商量着什么。 安秋鹜踏步上前,却被先前呵斥药侍的医者叫住,“姑娘,这里是军医所,不是女子随意踏足的地方。” 他眼中倨傲太盛,刻意强调女子。 安秋鹜正想出言说自己也是大夫,便被旁边另一个稍显年轻的医者抢先道:“老葛,你这消息不灵通啊,这位屏姑娘也是大夫,还是什么会扎针之术的大夫。” 提起扎针之术,满帐皆静,隔了好半晌,被称老葛的大夫才嗤地一声朝后望去,“王大夫,你不是说这扎针之术玄之又玄,一般人参悟不透嘛,怎么这世道变了,如此难的医术一个毛丫头也会?莫不是你夸大其词!” 他刚说完,众人皆哄堂大笑,“就是王大夫,别为了混口饭吃,什么话都敢说!” 安秋鹜这才发现帐子最里面有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中年人,他背对着众人不知清洗着什么。 面对嘲笑他也没有说话,只是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这种情形怕不是第一次,安秋鹜收回目光沉沉地看着葛大夫,“同为医者,看得是手上的本事,而不是我是不是女子;扎针之术虽难,这世间多的是有心人,各位不会不代表别人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