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空间中的阳光却依然明亮,花朵投下的影子也仍然落在相同的位置,丝室没有变化。伊泽法坐在桌边,安静地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看向莱莫瑞恩:“没有了。差不多有用的信息就只有这些了。”莱莫瑞恩看着她,只觉得眼前这一幕很有些荒诞的味道。
明明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伊泽法却可以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将她掌握的秘密一样样告诉他,事无巨细到让他有种错觉,好像她是在向他交代遗言。
但真的是这样吗?
“你怎么不问问我都知道些什么?”莱莫瑞恩问道。
“你不会说的。”
伊泽法想都没想便回答,“你和我不同,我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你却还要顾及身后事。”
的确
如果活下来的是伊泽法,那么莱莫瑞恩此时透露的每一个消息,都可能在将来化为刀剑,刺向对抗死亡之影的人们。他不会冒这样的风险。
“该说的都说完了。我们是不是可以离开这里了?”
伊泽法看向希尔,“母亲这个空间承载的能力不多,刚刚那些应该便是全部了。”希尔缓缓点了点头: “是的……不过你们不愿意再待一会儿了吗?”
她轻声道,“真实空间在创造者死后仍然能存续下去,模拟的真实空间也可以。但模拟的毕竟不是真的,它只能被使用一次。你们离开之后,这里就会消失了——空间会坍塌,我也将不复存在。”说到这里,她抬起头看向面前的两人,目光中似有乞求, “再多待一会儿吧……你们可以说说话,我也可以多陪陪你们——这里的时间是无限的,如果你们愿意,在这里一直待下去也可以。这里没有战争,没有死亡之影,也没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而且……”
“母亲,”
伊泽法忽然打断了她, “你知道我们不会留下的。”
就算像真正的世界一样,有着与现实相同的广袤大地;哪怕所有重要的人都在那里,包括活着的和死去的;即使是比外界美好得多的地方……幻影也终究只是幻影。无论现实有多么残酷,未来有多么艰难,人都不应该沉湎于过去,逃避在幻想中。
这个道理还是她教给他们的。她又怎么会不明白?
“我知道你说这些并不是真的想把我们留下,只是想拖延时间。”
莱莫瑞恩望着希尔说道,“你在尽职尽责地履行这个空间的使命,想要阻止我和伊泽法杀死对方。但你应该也很清楚,那是不可能实现的。”就像伊泽法一样,莱莫瑞恩在面对希尔的劝说时同样不为所动。
“果然,已经骗不了你们了。”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神态却变得坦然起来, “确实,就算再怎么拖延下去,也改变不了你们两人的决心——你们都是大人了,有自己的坚定意志,不受旁人左右。你们选择的道路与命运,也不是我应该插手
的。”
她望着他们,心中还有很多话想和他们说。但仔细想想,希尔并不是那种会把想说的话藏在心里的人,所以这些话她一定已经告诉过他们了——
在她未知的未来,他们已知的过去。
所以,没必要再将他们留在这里了。
“回去吧,孩子们。去迎接你们所选择的命运。”
而我……
阳光开始变得苍白,四周的风景渐渐泛起了旧日的昏黄。像来时一样,希尔眼中的莱莫瑞恩和伊泽法渐渐消融在空气中,而伴随着他们离开,整个世界轰然崩塌。
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两人便又回到了科塔斯的城门前。
意志之剑即将递进伊泽法的胸口,剑灵幽蓝的巨剑也正斩向莱莫瑞恩的腰间。凝固的时间重新向前推进,飞溅的血液落向地面,冰冷的风拂过脸颊——
仿佛刚才发生的事不存在似的,这两人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几乎立刻便恢复到了决战的状态。莱莫瑞恩果断松开了持剑的手,矮身朝右前方冲去,避开凌空劈下的巨剑的同时,绕到了伊泽法的身后。就在他弃剑的瞬间,伊泽法已经做出了反应。
她扭身避开了依着惯性向前刺来的意志之剑,同时足尖点地,压着身形向莱莫瑞恩追去——意志之剑在重力的作用下跌向地面,而此时莱莫瑞恩也已经转过身来,面对了迎面追来的她。黑色的眼看进了另一双黑色的眼。
目光交汇的瞬间,莱莫瑞恩面无表情地抬起右臂,向着伊泽法的方向张开了手。伊泽法在这一瞬间已意识到了他要做什么,但她才刚刚跃起,人还在半空之中。
本已经坠向地面的意志之剑忽然一缓,剑尖微微抬起,瞄准了伊泽法的心脏。
就在莱莫瑞恩抬手的瞬间,它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向了他张开的手掌——意志之剑遵循持剑者的意志,当接受召唤时,便从掌中而来;要返回虚空时,亦从掌中而去。
冰冷的剑身瞬间穿透了伊泽法的胸口,剑尖从她的胸前穿出,金色的龙血结界微微一闪,紧接着便爆发出一声闷响-
“……咳。”
蓝色的剑灵瞬间消失,黑色的雾气狂乱地飞舞起来。从胸口处传来了剧烈的疼痛,伊泽法摸紧了黑炎剑,将它拄在地上,想要撑住失去了重心的身体——
果然像特卡里说的那样……
痛楚盖过意识之前,她脑海里闪过了这个念头。
金色的法阵忽明忽暗,与汹涌的黑雾互相吞噬着。远处似乎传来了熟悉的呼唤声,有人在叫着她的名字——伊泽法。视线变得模糊了,头脑也不太清醒。
倒在地上的伊泽法努力想要看清眼前的画面,却只能看清雪化后湿润的黑色泥土,以及从土中钻出的一朵小花。雪白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