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芙洛拉(3 / 4)



她真美。凯瑟琳恍惚地想。

霍利·亨特所具备的并不是一种侵略性的美丽,而是细腻清冽、荒凉如原野的寂静之美,她就在那里,无需开口,无需多言便能引人产生深究的欲望。仿佛一只细颈的黑天鹅浮在粼粼湖面上,幽深瞳孔如同一双棕色宝石,静静闪烁着蕴含深意的光。

她似乎是不能言语,凄清萧索。这样的母亲,会有怎样一个女儿?

没有剧本,没有熟练背诵的台词,凯瑟琳只能沉浸于琴声中,把凯瑟琳·霍丽德变成想象中的芙洛拉,不,在这架钢琴之上没有凯瑟琳,只有与母亲相依为命、想占据她全部关注的女儿芙洛拉。

她对母亲露出了一个期盼的笑。母亲仍没有说话……因为,是因为母亲不愿说话。

她是母亲沟通的桥梁,是这无论哪个世纪都充斥礼教的所谓文明世界下所有女孩都该成为的“小天使”,是沉默无声的母亲留给这个世界的一个有声礼物,钢琴是另一个。她,芙洛拉……是母亲最忠实的模仿者,跟随者,依恋者。正如她曾在母亲的子宫里蜷缩沉睡了十个月一样,即使当她们分离后,她们精神的脐带仍然世代相连。

母亲从不言语……而她,是母亲的映射,是冰凉的镜面,照映出母亲沉静汹涌的情绪后,却折射出属于自己崭新的光。

凯瑟琳也许只思考了十秒,也许过去了一个世纪。

她不愿把自己从芙洛拉的世界里拔出来,哪怕只是暂时。触到那种情绪的感觉是如此清爽,温柔,令人难以割舍。她看向母亲,母亲也结束演奏,微笑着看她,修长的手指上下翻飞,对她打了几个奇妙的手语。

凯瑟琳没有看懂,但她并不害怕。她笑着从高高的钢琴上轻盈跳下,伏到母亲的怀中,把头埋在她的裙子里。

母亲抱了她很久,直到母亲变回霍利·亨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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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为了你,简把我本来不需要穿的高跟筒靴又重新安排上了。”电影开机的几天前,生活中性格其实十分豪爽开朗的霍利·亨特,对着凯瑟琳这样玩笑。

凯瑟琳正挽着霍利的手臂,在新西兰的奥克兰沙滩上散步留下一串串脚印。她抬头对霍利甜甜一笑,假装没听见霍利的玩笑,撒娇说:“您能再给我讲讲那些农场的趣事吗?我想听——”

霍利·亨特出生于佐治亚州的一个占地数百英亩的广阔农场,身为有五个哥哥的家中幼女,从小她就喜欢在草地上肆意玩闹,甚至还和父亲畜养的猪打过架。凯瑟琳着迷地盯着霍利那强健修长的胳膊,觉得十分羡慕——霍利读懂了她的眼神,顿时笑了起来:“这是因为我从不错过我的健身指导师专门安排的私人课程。我从小就热爱健身,每次挥洒汗水,都让我更有力量和自信。”

凯瑟琳当然也锻炼,但基本只是为了维持良好纤细的形体——就像当初为了朵恩增肥后她玩命锻炼,只为把那20磅又减下去一样,她对枯燥乏味的健身训练本身并不感兴趣,但现在……

“当然不是说你应该现在就加强健身,”霍利补充道,“你现在的身形很合适,因为芙洛拉是个瘦弱矮小、看上去没有父母保护就无法存活的小女孩。但作为一个演员应当对未来进行长期规划的建议,你也许可以考虑考虑。”

虽然还没有开始拍摄,但霍利·亨特已经和凯瑟琳相处了不少时间。她们在海边散步,捡拾贝壳,用赤脚感受潮汐,然后在海滩上搭建只有凯瑟琳能钻进去的小小帐篷。

霍利·亨特没有结婚,到现在也未曾生育。她对凯瑟琳除开艾达对芙洛拉的母爱移情,也是在这样的陪伴中,她开始发自内心地喜爱这个精致可爱毫无骄矜之气的小女孩。并且她早已成名,比凯瑟琳大了足足二十岁,几乎不会存在任何层次的竞争,因此她们的相处便格外温情脉脉。

晚上的时候,凯瑟琳甚至就住在霍利房间的隔壁,每晚都会跑到霍利跟前,从她那里学习不列颠手语。凯瑟琳学习态度认真,进度突飞猛进,以至于电影还没有开拍,她们俩有时候交流起来,都开始使用熟练的手语——简·坎皮恩对此十分满意。

电影拍摄周期并不长,只有一个半月,简告诉过凯瑟琳,会把她的戏份在三周内拍完,让她能如期回到美国上学。这也是因为她沾了霍利的光:她的戏份大多时候都和霍利·亨特一起,而霍利的行程十分忙碌,简·坎皮恩哪怕只为了霍利,也会选择先安排集中拍摄她们“母女”。

苏珊在前几天的跨洲电话里兴奋地告诉她,史蒂文·斯皮尔伯格即将在明年年初拍摄的一部反应波兰集中营里的犹太人被拯救的苦难史诗电影,需要许多犹太人客串,斯皮尔伯格让副导演广发邀请,苏珊也接到了属于凯瑟琳的一份。

“可是……史蒂文应该知道我不是波兰裔犹太人出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