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人影。 他停下脚步听了一会,对身后跟着的两名小将打了个手势,那二人便训练有素地分开往前后两个门而去,他自己则抬脚走向天井西侧的厢房。 此处是堆放账簿和书信的地方,平日里都是闲人免进的。如今那堆成山的破烂废纸后面正撅着三个屁股,一动也不敢动地趴伏在地上。 司徒金宝额头冒汗、浑身发酸,方才的惊吓还没平息,他只觉得从一早开始便灾祸连连。 “我们到底还要在这躲多久?这又是谁招来的人?能不能自己出去认领一下……” 秦九叶压低嗓子,又偷偷拽了旁边一张沾了墨的宣纸小心盖在自己的屁股上。 “唐掌柜这是江湖生意做多了。俗话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唐慎言无声冷笑,当下反击道。 “你怎知就是来寻我的?说不准是来寻你的!听闻那苏家问诊你还去凑热闹了,焉知不是你自己捅了娄子?” 金宝不疑有他,当下倒戈道。 “我就说那苏家寻你去八成没安好心,你怎地还不小心些?如今人家定是察觉了什么报了官,这都寻上门来了……”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人一把揪住了耳后两撮毛,痛得无声惨叫。 “先前去苏家的时候,你不是扮得很靓、蹦得很高吗?如今倒是想起来埋怨我了,早前干什么去了?”秦九叶一边发力,一边飞快回想起这几日的倒霉事,脸色很是难看,“我看未必是苏家的事,莫不是昨日在那四条子后街让人给盯上了……” 蜷缩在角落的唐慎言耳朵微动,好似一只千年王八一样缓缓探出头来。 “你去那后街做什么?先是闹了鼠疫、然后又走了水,是嫌自己活得太长、还是嫌我这不够热闹?” 秦九叶有些稀奇地看向对方。 “你这消息倒是灵通。我昨日去的时候,那的人说官府早将事情压下来了。” 唐慎言闻言,那脑袋又慢吞吞缩了回去。 “我就是做这一行的。总要知道哪里派粮、哪里遭殃。” 秦九叶轻嗤一声。 就她认识唐慎言的这些年,还从未见过他说过什么好消息。但你若是向他打听这江湖中谁人被砍、谁人被抢、谁人遭暗算、谁人被灭门,那却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的。 若真有一日江湖中有人派粮,她倒是要第一个去给那派粮的人瞧瞧脑子,才是正事。 仿佛听见这三人的聒噪声,院子里的脚步声突然便近了,三只缩头王八瞬间又没了声响,纷纷默念“忍”字诀。 下一刻,一道雄浑有力的声音隔着账房那掉了半扇的破窗子响起。 “不是说这听风堂是个茶馆?大清早的,掌柜的为何不去备茶、反而要同两位客人在这账房伏地练功?” 书堆中的三道身影一僵,似乎还并不知道自己何处露出马脚,纷纷无声指责起对方来。 督护参将陆子参冷眼瞧了一会,猛地抽出腰间兵器,只听哐当几声重物落地的声音,这账房门上那根木栓便断作三截掉在地上。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唐慎言只得先一步探出头来。 “官爷息怒!小的只是、只是昨夜同两位故友在此秉烛夜谈,不知不觉间已经天亮……” 下一刻,那身形高大的提刀参将便径直越过他,向着躲在后面的两人而去。 原来不是来寻自己的。 唐慎言长出一口气,一双腿脚突然便利落起来。 “我突然想起前厅还有些生意要顾,这位官爷请自便。” “唐掌柜不必如此匆忙。我已派人将这听风堂的前后左右都把严实了,保准一个人也进不来、出不去。生意上的事,还是放一放吧。” 陆子参说罢,不应景地笑了几声,雄浑的笑声在狭小的账房内回荡,很是恐怖的样子。 书堆之中的司徒金宝哪里见过如此阵仗?当即一个王八翻身躺在地上,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眼见唯一的“战友”开始装死,秦九叶一咬牙,干脆拉下脸来、凄凄惨惨地扑上去。 “金宝,金宝你怎么了……” 陆子参抱臂瞧着,看了片刻才开口道。 “秦掌柜不是医者?遇到此事怎还会开口去问病患?” 秦九叶声音一顿,心下当即明白过来,这大胡子武将是个外糙内细之人,嘴上功夫也是不饶人。 抬手擦了擦那莫须有的眼泪,她转瞬间又恢复了正常。 “这不是关心则乱嘛?关心则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