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决心与力量的对决。
“驾…”
“噗!”
战马还在往前奔,马鞍上杜乾运的身体依旧坐在那,可是头颅已经不见了,唯有脖颈的断口处还有鲜血激射…
“陛下!陛下!”
杨国忠几乎是撞进勤政楼的,脚步踉跄,差点要摔在李隆基面前。这些都顾不得了,他仓皇禀道:“哥舒翰…斩首了杜乾运!”
李隆基眼睛一瞪,良久无声。
他突然老了很多,并非是脸上突然多了一道皱纹,而是一种心力交瘁的衰竭感。原本他虽也有七旬老者的样子,精神气质却不会让人意识到他老了,可在这一瞬间,老态就像是破茧的蝶一样,再也关不住了。
“圣人,哥舒翰一定是要反了!”杨国忠见他不语,只好再次提醒道。
“把李琮押下,审!”
“臣遵旨。”
杨国忠领旨,却不走,因为他知道这解决不了实际问题,甚至要激化冲突。果然,李隆基很快又否掉了这个命令。
“慢着!不妥。”李隆基道:“你是朕的宰相,伱说,如何处置?!”
“臣以为,或撤换了哥舒翰?”
“他故意‘中风’,便是为了试探朕的心意。当时朕尚且未曾换了他,何况今日,一旦下旨,二十万大军西进兵谏,你来挡吗?!”
大冷天里,杨国忠额头的汗水不停淌下,“兵谏”二字就像是一把架在他脖子上的刀。
待哥舒翰兵至,拿什么来谏圣人?当然是他这个宰相的人头啊。
“有安禄山叛军牵制…”
“牵制?哥舒翰与安禄山两个胡人联手又如何?”
“这…”
杨国忠答不出了,只好道:“也许,哥舒翰只是与杜乾运起了冲突,未必便是要反。”…。
见他到此时还心怀侥幸,李隆基心中愈怒,却已懒得再与他多言,自顾自地来回踱步,思忖对策。
良久,李隆基眼神闪烁着,缓缓问道:“倘若朕主动退位为太上皇,让李琮登基,如何?”
“不可!”
杨国忠惊得魂飞魄散,连忙磕头。
李隆基带着冷嘲热讽之意道:“世人都说朕纵容安禄山导致叛乱,怨声载道,朕若退位,方可让天下人出一口怨气。”
他倒是对旁人指责他酿成叛乱的言语非常不满,反觉得全天下人都是错的。
“陛下!万不可作此想啊,那是薛白为了扶立太子酿出的阴谋啊,他们故意逼反了杂胡,陛下如何能引咎?万万不可!”
大唐开国以来,一直都不缺太上皇。李隆基若退位,至少能继续享乐。可杨国忠显然是必死的,否则连圣人都引咎了,新帝还能一个罪人都不杀吗?
杨国忠惶恐地哀求了许久,忍不住抬头一瞥,见到了李隆基那冰冷的眼睛,终于反应过来——圣人怎么可能愿意退位?绝不可能的,只是在拿话敲打自己而已。
他本该是最了解圣人的,方才确实是太过惊恐,一时忘了圣人是最在乎权力的。
“冷静些,仔细想想,眼下该如何做。”李隆基叱道。
“喏。”
杨国忠咽了口水,思忖起来。
既不能撤换哥舒翰,更不能让圣人退位。眼下就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了,一则凡事照旧,只需依既定战略,平定安禄山毫无疑问,到时明升暗降把哥舒翰调回长安荣养。可如此一来,一切就只寄望于哥舒翰忠心听话了,实则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这条路断然是不能走的。
“圣人,臣有一个办法。”
“说。”
杨国忠也知自己接下来说的办法十分无耻,担心被责罚,语气很虚,道:“驱狼吞虎。与其坐等哥舒翰兵谏,还不如命他尽快与叛军决战。眼下,任何处置哥舒翰的旨意都可能会逼反他,唯有催促决战是他无法拒绝的,若怯懦不战、违抗圣旨,他何以服众?”
这办法,李隆其不可能想不到,但他不说。由杨国忠提出来,意义便完全不同了。
因为郭子仪、李光弼一封封的奏折就摆在案上,字字句句,已将天下大势剖析得非常清晰了。
——臣等引兵北取范阳,覆贼巢穴,以贼党之妻儿为质,招之,则贼必溃。潼关大军唯应固守,以岁月毙之,万万不可轻出。
这种时候,叛军就像是被关在陕郡这笼子里的一只饿虎,自知将死,最是凶恶之时,把哥舒翰那二十万老兵带新兵的大军赶进笼子,要被咬成什么样子?要死多少人?
但不管死多少人,肯定是能胜的。本就是让他们去死,到时两败俱伤,再没有人有本事兵谏了。
李隆基与杨国忠其实一样,为了坐上现在这个位置,都付出了很多………
“陛下!”
杨国忠跪着往前爬了两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