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兴坊。
玉真观是玉真公主修道后所建的道观,在此修行的女冠多是宗室与权贵千金。
清晨,律堂内只有廖廖三人。
皎奴盘坐得双腿发酸,偷眼瞥去,李腾空还是一动不动;眠儿则已倒在地板上睡着了,小胸脯微微起伏,睡得很香。
她轻手轻脚地站起来,出了律堂,在阳光下活动手脚,心想这样寡淡的日子还要过一辈子。
“腾空子可在?有客访。”
终于又听得这一声通传,皎奴也是眼睛一亮,连忙应答,请李腾空出来,她则揉了揉脸,恢复那生人勿近的冷峻神情,护卫在李腾空身后。
果然,来的还是颜家小娘子,每次来都带很多东西,好吃的好玩的。
文帖、画卷、书籍、乐器、毽子、陀螺…还有两盒糕点。
“皎奴阿姐,这个是给你的。扶风堂的鹿糕馍,我尝了很好吃,但阿娘不让我多吃。”
皎奴等李腾空点头了才接过,也不道谢,只是心里有点喜欢这个颜家小娘子。
“你们下去吃吧,毽子也带去玩。”李腾空已拿起了一张文帖看起来,“我要给颜家妹妹看诊了。”
到小院里吃过糕点,晒着太阳,看眠儿踢了一会毽子,皎奴也觉困意上来,却见有两名女冠跑过,隐隐说的是“真是此前那位郎君吗?”
皎奴耳朵一竖,当即警惕起来。
她起身,跟着那两个女冠往见客堂方向走去,远远地,果然见十七娘把一张药方递在薛白手里。
看得出来,十七娘有些开心,拂尘忘了带,双手背在身后,有个捏手指的动作。
至于那狗男人,则还是一副表面彬彬有礼、实则就没打算娶十七娘的态度…看得皎奴火冒三丈。
她转身找了个院墙翻了出去,径直到侧门等着。
“那我去抓药。”
“好。”
李腾空抿着嘴,摆出悬壶济世的名医态度,眼看薛白要走,忽道:“对了,你写得那《倩女幽魂》,我…看了。”
她其实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没忍住想告诉他。
薛白见到她的眼睛,似有一瞬间的诧异,其后点头示意,转身出了玉真观。
才出门,却见一个少女环抱双臂,踩着八字步站在门外,一脸的煞气。
“贼子好胆,还敢来招惹十七娘。”
这一声叱喝声色俱厉,但皎奴吓得住旁人,却吓不住薛白。
薛白遂指了指嘴角,道:“擦一下。”
皎奴大怒,骂道:“我告诉伱,玉真观周围都是右相府的护卫,让阿郎知道你来,活剥你的皮…”
她话音未了,薛白已径直用一句话压过她的气势。
“那不妨问问哥奴,如此行事,可为子女考虑过?”
皎奴听得“哥奴”二字,眼睛一瞪,忘了反驳。
薛白转身就走,他最近在学高力士“顺水推舟”的阳谋,并不怕人知道他的行踪。
右相府。
李林甫瞥了眼王鉷提前拟定的春闱覆试名次,批了个“可”字。
此事与往年一样,能服众即可,反正及第也只是有了做官的资格,也不是真给官职。
正要处理别的公务,他闭眼时却又想到了不久前做得那个梦。
梦里,那酷似裴宽的男子几乎要夺舍了他的身体,给他带来巨大的恐惧。
示意身边女使把名单送出去,李林甫又道:“问问王鉷,升他为御史大夫之事,安排得如何了?”
“喏。”
“阿郎。”另一名女使只穿着罗袜走过檀木地板,安静地绕进屏风,禀道:“玉真观来报,薛白过去见十七娘。”
李林甫此时才在百忙之中想起薛白,吩咐道:“召达奚盈盈来见,再到巡街使处调消息,查薛白近来在做什么。”
“喏。”
“对了,十四娘呢,找到没有?”
“没有。”
“让十郎去找杜家把人夺回来,但莫闹大了…”
过了一会,关于薛白行踪的情报送到了。
这不难查,右相府早交代长安各处武候留意到,需要时调取即可,就是颇浪费纸。
不多时,达奚盈盈也到了,拜倒在堂上对答。
“薛白很少来丰味楼,只听说他近来读书用功。对了,寒食节,薛、杜两家出城祭扫,奴家向一些仆役打听,他们去了庆叙别院;清明节,薛白修缮了薛家祖坟,去了上柱国杨府,之后住进了虢国夫人府…”
她说的与李林甫收到的消息相符。
“继续查,莫让他们发现你是右相府的人。”
“奴家一定尽力。”
“可有韩愈的情报?”
“奴家没用,毫无线索。”
“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