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趁着老首辅的到来,得了几分喘息功夫。但他知道,止一个孟衍,也足以让他面临四面楚歌的境地。
他的父皇懦弱无能,却工于心计。想必不会心疼他的牺牲,而是想着,他这个太子,换扳倒孟衍,可不可行?
现在他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老首辅。
一定是于乔乔求老首辅来的。太子心知肚明。
没想到到头来,只有他的妻愿意孤注一掷的帮他。太子心生苍凉。
但那只是一闪而逝,现在他不需要那样的情绪,也不能有。
孟衍的目光古井无波的落在他身上,一如既往的淡然:“曹侍郎说要举殿下十宗罪,其实还有些没说完。不如由臣补充?”
太子头皮发麻。
他最怕的便是孟衍用这种语气询问他,明明早就决定的事,非要得到他肯定得回答才肯做。
那种感觉,就好像被人按在砧板上,对方还笑吟吟的问你:“我使刀的力气大些还是小些?你疼了便告诉我。”
他慌乱的朝老首辅求救:“老首辅,续,续所为虽荒唐,但皆因年少无知。续已改过了!余生只想做个好君主,和乔乔好好过日子罢了!”
老首辅其实是有点怵孟衍的
,但孟续的话,句句戳在他心窝上。
为了乔乔的余生……
然而老首辅还没开口为太子求情,孟衍已然继续道:“好,便当殿下那些作为是年少无知。那臣再说一条。”
“以大周半壁江山为诺,勾结突厥,做假证陷害本王,又如何?”
天牢在火舌的吞噬下,渐渐的露出疲态了,再狰狞的兽,也有力竭的时候。
“今年夏初时,江南水患,臣与太子一同治理。那时臣便想,这是臣最后一次教殿下处理政务了。那之后,臣缓缓还政于殿下,殿下当真不知?至多明年,臣便能将手上的东西尽数归还殿下,请辞还乡。可殿下,这半年的时间都等不了臣啊。”
他轻叹缓缓,苦笑荒唐。却不知一番话在众人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
太子勾结突厥?
以大周半壁江山为诺?
老首辅嘴唇颤抖了一会儿,难以置信道:“老臣不信!太子,太子本性纯良,断不会做出这种事!”
也有人窃窃私语:“是啊,这天下将来都是太子的,太子有什么理由勾结突厥?王爷此前入狱便是因这罪名,会不会是……”
孟衍轻叹了口气,柔声问孟续:“殿下,你还
不认么?”
孟续面如金纸,苍白着唇,颤然无言。
“那,有劳花娘子带叶公子上来。”
花娘子……建帝霎时如遭雷击,难以置信。
孟衍瞧着,只觉好笑。
这父子二人,即便坐在皇位上,仍担心位置不够稳固,费尽心思做了亏心事。却都不敢认,害怕认么?
秦楚人听到花娘子时,亦是愕然,当看到花娘子人时,更加震惊了。
今儿花娘子不再穿着一身花狐狸似得,那张从来慵懒魅惑的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凝重和沉痛。
她着了一身服丧的麻。
一身素白,在这夜里,在这火光里,摄人心魄。
“奴,花灯梧,叩见吾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从未听过花娘子用这种语气说话,充满了嘲讽的,轻蔑的,恨意的。
万岁陛下脸色苍白,只差没当场去世。
在场知情的人,表情和皇帝差不太多,
花灯梧很是满意这种效果,目光一一扫过在场或陌生或熟悉的脸,嫣然一笑:“陛下和诸位大人,都好似见了鬼呢。怎么,是这些年,周远的鬼魂不曾找过你们,使你们的胆子小的,连奴这未亡人都怕的要死了么?”
秦楚人傻了。
那一颦一笑皆是风情的花娘子,不是风尘女子么?就算,就算和朱妃是姐妹,也不会和皇上都一副老熟人的样子吧?
事实证明,真的是。
而且大抵不是因为朱妃才这么熟。
建帝对自己儿子的生死一直采取隔岸观火的态度,这会子才知道怕了,颤抖着道:“花灯梧,你,你还回来做什么?”
不知真相的大臣一脸茫然,这女人是谁?为何皇上会怕她?
花灯梧娇笑,和这一身素白相衬,突兀又可怖。
但知情的人,却都好似想起了当年,英姿飒爽的女将军纵马横枪,豪情万丈的说要去军营掳个汉子回来。
结果瞧上了已有妻室的镇远将军周远。
还记起了,建帝以天下大义逼着镇远将军去赴死的那一战,女将军亦是这般笑得嘲讽,诅咒众人:“他会回来找你们索命的,等着罢。”
少有人知,花灯梧是朱妃的妹妹。却都知道,那个性情豪爽的女将军。
火光重重,好似冤魂当真回来索命了……
有胆子小的,已经扑通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鬼哭狼嚎:“花娘子,花娘子!当年的事和在下没有关系啊!您告诉周将军,要索命莫要索在
下的命啊!”
不知情的愈发茫然,去问知情的人。知情之人脸色铁青,活似见了鬼,自然回答不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