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个树洞(1 / 3)

春早与原也的拥抱次数屈指可数,算起来,也不过只有两回,第一次是被发现后那个末日逃亡般的夜晚,第二次是破晓时无能为力的暂别。那时她失控和悲伤,无暇全心感受。但这一次,她感觉到了,那种力量,从表壳到骨骼再到心脏,所有所有,全部全部,都被男生不遗余力地渗透。还有他身上暖而淡的皂香,埋在她肩头的急切的喘息。全都箍向她,仿佛到死都不会再放。

肢体是无声的语言。

她被深刻地需要,也被无限地容纳,那么踏实,又那么安全。

春早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泛滥着。

她僵在他腰腹两侧的胳膊轻轻一动,也拢过去,交叉到原也背后,扣住他。同样用力。

两只因故分飞的雁,终于在南迁的海岛寻回彼此,在交颈相绕中弥补这难以言述的时光。

路过的学生都瞥向他们,有新鲜,有理解,也有为之动容的。

还有不认识的起哄三两声。

自觉退后两步的童越,也情不自禁地抹泪,而后掏出手机,摄下这一幕。

听见女生持续不断的抽噎,原也松开她一些,近距离端详起她:“别哭啊。”

春早别扭地偏开眼,又看回去。明明他眼眶也红红的,还好意思讲她。

她嘟哝回嘴:“你不也哭了。”

“我哭了吗,”男生一边刮去眼角水渍,一边笑得很漂亮:“没有啊。”

春早跟着弯动嘴角:“那我也没有。”

“咳。”被忽视已久童越跑回来,挥动明明是锁屏状态的手机:“我妈打电话给我问我怎么还没出去了,我先撤一步,您俩慢走慢聊慢慢来。”

说完掉头疾奔而去,春早都来不及叫住她。

一时间,又只剩下他俩,在憧憧人影间对望。

她笑,他也笑。

当她的笑涡更深,他挑唇的幅度也更大。

镜面效应,就像在看另一个自己;又像是失去的另一半自己又回到面前。

终于完满,再无月缺。



原也牵着春早的手往校门走。潮湿的面庞已在夏风中干透,但交扣的两只手仍在增温,也愈发潮漉,指节交抵,心脉相连。

即使旁人不可见。

余光能感觉到男生时不时瞟来一眼,春早略为害羞地勾动发丝:“哎……”

旁边的人“嗯?”一声。

她不假思索地指出:“你干嘛老偷看我?”

原也闭口不言。

结果,这家伙竟松了手,快行两步到她跟前,开始面对面倒行,也不管不顾会不会误撞到行人。他黑亮的眼牢牢锁在她脸上,故作正经:“这样就不算偷看了吧。”

春早脸蛋联动着耳根爆热:“你有病吗?”她捉住他手腕,命令道:“回来!”

原也溢出轻笑,回到春早身侧,依然第一时间拉起她手:“到底要我怎样?”

“就这样。”她想了想:“马上要到校门了,就不要——”

她抬高两只紧合如卯榫结构般的手:“不要再牵着了,我爸我妈我姐姐肯定会在门口等着我。”

“不行。”他必须违背她意愿。

春早瞪过去:“为什么。”

原也不直言:“不为什么。”又说:“没为什么。”

甜情蜜意上涌之余,春早只能深呼吸,无可奈何:“那如果,我爸我妈冲过来找你麻烦,我可不负责。”

原也点头:“嗯。”

这一刻,他比任何时候都无所谓,也无所畏。九个月了,太漫长太煎熬,他再也不会放手,哪怕天塌地裂,有千尺巨浪迎头而下,也休想再冲散他与她。

两人走出校门,果不其然,老远就望见春早焦灼等候的一家子。

母亲与姐姐各抱一束缤纷的花,而老爸举着显然是老姐别出心裁定制的灯牌:“老妹,不管考怎样,姐姐替你扛。”

目及她身侧出拔而俊朗的少年,春家父母俱是一怔。

而春畅露出会心之笑,半揶揄半欣慰。

一家人刚要迎上前去,这对赏心悦目堪称天仙配的少男少女,却被眼疾手快的媒体拦截下来。

手拉着手,多么值得录制刻画的青春画面。

带标识的话筒杵来春早面前,记者眼角噙笑,正欲询问——

原也已侧过上身,抬起胳膊为慌乱起来的春早遮脸:“让一让,谢谢。”

然后拉住她疾步甩脱人群和争相靠近的摄像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