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晗烟想的十分美好——毕竟这北歌国王在得知自己偷窃了避尘镜后,虽是想要提刀砍她,但是事后却也消磨掉所有力气后,渐渐冷静下来,起码现在他就能心平气和地坐在地上跟她说话,甚至提及木锦绣时还能唇角带笑地回忆过去的美好。
那么可见——其实北歌国王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所以,苏晗烟才在小心斟酌了话语后,将这些事全盘托出。
但她其实也有些惴惴不安。
她甚至这时候都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如果北歌国王再次发疯发狂,她会立刻转身就跑。
大不了就再玩一出“秦王绕柱走”。
只要把他的力气再给消磨干净,就又可以心
平气和地坐在一处说话了。
哎。
毕竟他现在是病人,多多体谅一点也未尝不可。
可是苏晗烟把这些话都说完了,却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北歌国王的反应。
他仍是那般沉默地坐在地上,神色有些怔松和茫然,似乎是在回忆什么往事,又似乎是一时间没听懂苏晗烟这句话的意思。
苏晗烟不由地问:“陛下,你是有哪里不理解吗?”
“……灵魂被困了五十多年是什么意思?”相渝的声音喑哑,这话说的很是艰涩。
“我也不太清楚,她只说她死后就发现自己仍然还住在冷宫里,白天她就在避尘镜里沉睡,晚上就像个孤魂野鬼一般飘荡于冷宫。她虽然努力
了很多年,却始终都没办法离开那座冷宫,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困住了她,至于是什么东西困着她……”
苏晗烟不由地想到了那面不染纤尘的避尘镜。
“虽然我不知道避尘镜是如何做的,但是我下意识觉得困着她的应该就是那面避尘镜。”
避尘镜吗?
相渝神情更是茫然和困惑了。
但是这次他在沉默了会后,脸色突然变得煞白,像是陡然间被人在脸上覆了一层白色浆纸。
与此同时,他全身都在疯狂地颤抖着。
像是受不得这四周的严寒。
紧接着,苏晗烟看着他双目瞪大,滚烫的泪水从那双混浊的眼睛里不住地落下来。
他哭得全
身颤抖,却一点哭声也没有。
泪流满面。
痛彻心扉。
苏晗烟被他迟来的反应吓了一跳,正烦恼地思考着该如何安慰时,就听得相渝突然哽咽着,沙哑道:“我送给她的那面避尘镜……是北歌的通灵之物,她身子弱,而偌大的王宫里几乎每日都有人死去,我怕那些魂魄会冲撞到她,所以才送了她避尘镜,想要用避尘镜来滋养温补她的魂体,可没想到,没想到……”
苏晗烟一时间便也沉默下来。
没想到什么?
没想到避尘镜的确滋养温补着木锦绣的魂魄,却也在她死后,将她的魂魄给囚禁在了避尘镜里整整五十多年吗?
那并非是一朝一夕。
是五十多年。
是接近于两万多个日日夜夜啊。
一个人被关多久会疯?
反正不必五十多年。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相渝的情绪终于全面崩溃了,他从原本坐在地上的姿势变成了往前趴跪,额头死死抵住地面,滚烫的泪水很快就打湿了那片地毯,他却还在全身惊颤地痛哭着:
“我去看过她那么多次,我几乎夜夜都会去她住的地方,但我不敢进去,我只敢在外面匆匆看一眼……我不知道她被锁在里面,更不知道她被困了那么多年……如果我早知道,如果我早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
说到最后,相渝情绪崩溃,哭嚎着开始用拳头疯狂捶打自己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