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易臣和封景倾,乃至于封景岚都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唯有苏晗烟猛地一震。
她听明白了,程海宴的意思是不想受制于人,所以就干脆直接将所有罪名都强安在了自己头上。
她在求解脱。
不想再陷入这个莫名的漩涡里。
被人争来斗去,日夜都得预防着可能会被人提防算计着。
苏晗烟眼圈瞬间就红了,那个穿着一袭明艳红裙的女子直勾勾地跪在那里,她脊背挺直,看起来就像是天塌了也不会放弃她的骄傲,但她的背影看上去,却又是那么孤寂荒凉又孤单。
像是初雪。
像是美满又像是遗憾,像是认命,又像是爱而不得。
“不是这样的!”
封景倾态度突然强硬起来,他尖声反驳道,“是我想娶郡主,但又看不得郡主那副高高在上的高傲模样,就故意给她下药夺了她的身子,还故意用药使得她怀孕后的脉象错乱。我以为我这样做,她或许就不会这么骄傲,就该格外卑微讨好我来娶她了……是我的错,是我故意下药陷害她,是我……”
说着说着,封景倾突然扑通一声跪下,就像不知疼痛似的磕起了头。
直到头破血流也不肯停止动作。
“儿臣深知罪孽深重,自愿被贬至月城,饱受边疆严寒苦楚……只求父皇降罪于儿臣!”
“求父皇了!”
“求您了!”
……
大殿上,一瞬间只能听到封景倾磕头的声音和这些
急切的求饶请罪声音。
过了许久,皇上才淡淡地问道:“海宴郡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这时,苏晗烟也注意到她的脊背挺得越发直了,就像是一口浊气终于被吐出,被污蔑了多年的人终能沉冤昭雪。
这跟她平常的骄傲完全不同。
这是扬眉吐气。
是理直气壮。
是她该得的是她应有的。
但她却还是说:“端王不必再自揽罪责了,这是我的错我的罪,我自该领罚认命的。皇上圣明仁德,自不会只因我之过而连累我爹老年劳累,但我却愧疚难当,自甘领命前去月城,永世不回京都。”
听此,敦亲王声音都变了:“海宴!”
……
紧接着
便是一阵接近于骇人的死寂。
九五至尊屈指轻轻叩击着龙椅扶手,优雅,倦怠,深浅不清的眼神轻轻投在下面几人的身上。
他不急不慢地画了一个圆圈。
像是觉得好笑。
但眼角眉梢的笑意却又稍纵即逝。
片刻。
他道:“朕体谅敦亲王年岁已高,恐受不得与女儿分别之苦,故而决定让郡主陪着敦亲王暂且一同前往月城,待到镇江侯身体休养妥当,你们就再回京都来吧。”
镇江侯究竟有没有生病,这回京都的日期就都是未知数。
说难听点,就是永远都别想着能再回来了。
磕头磕得头破血流的封景倾听此后,感觉胸腔处的热血都跟着缓缓变凉了。
他眼圈很快就红了。
额头的血蜿蜒而下流进了他的眼睛里,又随之漫了出来。
就像是一滴血泪似的。
程海宴一惊还想再说什么,但敦亲王却已经拉住她一起拜倒:“老臣携女,谢主隆恩。”
苏晗烟止住眼底的酸涩胀痛,心底虽有唏嘘,却更多的还是释然和轻松。
这样,也好。
起码能远离京都这个伤心地。
月城虽是荒凉,但胜在清净,适合程海宴养胎也适合敦亲王休养身体。
而在众人或唏嘘或不甘的喟叹声中,一直缄默不言的苏易臣却突然一撩衣袍在敦亲王身边跪下了:
“此去山长水阔,危险重重,臣愿意随敦亲王和海宴郡主前往月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