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没有燃灯, 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他刚刚推开的窗户撒了一地。
借着柔和昏暗的月辉,崔檀令伸出手,碰了碰那脸似乎更黑了, 又瘦了许多,愈发显得线条冷硬坚毅的人。
因为连日赶路而变得干燥的面颊上忽然落下一只柔软温暖的手。
陆峮沉默地望着她, 却又担心自己粗粝的脸把她细嫩的掌心给磨痛了。
他握住她的手腕, 他曾握过许多次的手腕原本纤秾合度,看着纤细, 摸起来却软软乎乎的。
陆峮曾经一度很喜欢看她今天换了什么镯子戴。
翡翠清透, 金镯华丽, 玉镯温润,都衬得手腕如霜雪一般细腻洁白。
可是现在她的手腕子摸起来, 还不如宫里那些小黄鸡的鸡爪子来得肉嘟嘟,孤零零的没二两肉,瘦得叫人心疼。
崔檀令用另一只手拂开他,固执地摸着他蓄着胡须,显得有些陌生的脸庞。
潦草随意,却又透露出一种从前从未见过的野性俊美。
真的是她的郎君来了。
崔檀令捏了捏他的面皮。
噫, 真糙。
陆峮精准地从娇小姐眼中捕捉到了那抹嫌弃。
他还没来得及发作, 就看见眼前清瘦得像是深秋枝头摇摇欲坠的玉兰一般的女郎脸上徐徐滑落两行泪珠。
陆峮一下便慌了, 他想要给她擦眼睛,可是他的手被缰绳弓弦磨得太粗糙,身上穿着的粗布衣裳也不好, 恐怕会将娇小姐漂亮的脸蛋子擦得红红的……
想到他攒下的那一箱子绢帕,陆峮心头一痛, 与她打着商量:“回去再哭吧?好不好?”
回去了她怎么哭也没关系, 他攒了很多帕子, 每一条都有好好洗干净的。
这人怎么说话的!
正哭得伤心委屈的崔檀令看着他这模样,不禁哭得更伤心难过了。
她明明应该为了陆峮来救她而高兴。
可是面对眼前熟悉的人,她心头不知怎得,就是涌上了一股怎么也止不住的委屈。
哭得哗啦啦的崔檀令一头扑进了他怀里,也不嫌弃他现在是个不讲究的穷猎户了,伏在坚实温暖的怀抱里,她惶惶然多日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心里边儿冒着的难过泡泡也咕噜咕噜个不停。
“你为什么才来救我?你都不知道,我好害怕……”
总是摆出一副无所谓淡然姿态的崔檀令在亲近之人面前终于卸下了外壳,露出小犀牛最为柔软的肚腹,本能地对着会爱护她、纵容她的人发起脾气来。
陆峮闷不吭声地忍受着她的两个小拳头全无章法地在自己身上乱砸,半晌才搂住她的腰,感受着手底下纤细得来都捏不出小肚子的细腰,坚毅如星的眼眸中陡然迸发出一阵愧意与恨意。
“是我不好,叫兕奴受委屈了。”陆峮熟练地安抚着她,亲一亲她光洁饱满的额头,又捏一捏她微凉丰软的耳垂,总算叫娇小姐停了哭声。
人一不哭,理智就开始回笼。
陆峮低头一看,娇小姐正蹙着眉看着他身上的粗布衣裳。
他有些心虚,在山上待了几日,和当地的猎户们打了些交道,一是为了学会他们当地的口音好混进城来时更不叫人注意,二来也用了些银子买了他们的弓箭背篓,猎了些东西就匆匆下山来寻她。
有些味儿,那也很正常!
崔檀令抬起头,被泪水冲刷得愈发清澈明透的一双大眼睛看着他:“郎君,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陆峮不想说出实情叫她心疼,只随口道:“有心找,自然不难。”
他这时才注意到了她光裸着的一双脚,虽然屋里铺着厚厚的织花地毯,但陆峮还是皱起了眉,将她打横抱起送回床上。
“都这样了还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是不是生怕日子太好过了,叫我在外边儿都要操心你?”
陆峮难得对她这样冷下脸说话,崔檀令呆了呆,随即敏捷地钻回到被子里,不肯看他了。
凶什么凶!
看着床上鼓起来的那个小包包,陆峮脸上的怒气慢慢被笑意所取代。
他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那坨小包包。
这一下正好隔着厚厚的被褥,戳到了崔檀令敏感的后腰上。
她有些不舒服地继续挪动,默默地又离陆峮远了些。
哼,亏她先前还为陆峮来救她了而感动!
甜言蜜语没说多少,倒是先像她阿耶一样开始说教起来了。
崔檀令将头脸都埋在被褥里,浑然不觉这样发脾气的自己有多难得。
陆峮也觉得好玩。
娇小姐平时都不想出力气,所以总是一副呆呆的样子,也就在帐子里他过分了些,她的小脾气才会显露出来一些,对着他又抓又挠。
“还在生气?”陆峮又戳了戳。
这下戳到了小犀牛依旧肉乎乎的腚。
崔檀令更加剧烈地蛄蛹起来,从乱成一团的被子里伸出一只脚来想要踢他。
陆峮轻而易举地抓住那只呼呼乱舞的脚,笑了:“脾气怎么变大了?看来咱们兕奴在外边儿也威风得很,没有人敢欺负你,是不是?”
才不是!
崔檀令愤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