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信那些人的肚子有这般大,能生吞的下一百万,乃至两百万亩地。”陆峮冷笑一声,此时正是天光大亮之时,从屋外投来的明烈天光映照在他线条锐利锋毅的脸上,透出一股不可明说的坚定俊美,“吃下去的,也得给我吐出来。无论是揍一拳,还是砍一刀,又或者是将他们的家底儿都抄个干净,能叫我看到一个真实的数便好。”
陆峮说得这般清楚,沈从瑾自是没有任何犹豫地点了头,又笑:“陛下就不怕这新君登基的一把火烧得太旺,将您来之不易的帝位也给烧没了?”
方才还因为土地民生而神情沉郁的陆峮听了这话扯了扯嘴角:“来之不易,再打就是。”他何曾怕过失去?
“哦?”沈从瑾意有所指般地拉长了声调,“叫皇后娘娘与您一块儿再白手起家,风餐露宿,行军吃苦,您也舍得?”
陆峮下意识摇了摇头。
他自己无所谓,却舍不得娇小姐陪着他一块儿受苦。
瞧他那没出息的样儿。
沈从瑾暗暗哼笑一声,又问道:“不知道那时陛下又成了一介乡野猎户,皇后娘娘可还愿意倾心追随?”
陆峮剑眉一竖,军师真是好酸的心思,竟是自己娶不到媳妇儿,就要离间他与娇小姐。
她自然是会跟着自己了。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已经是他们老陆家认定的媳妇儿了,怎么可能会跑?
陆峮用自己新学的四字儿成语骂他:“无稽之谈!完全是无稽之谈!”
险些被暴起的陛下用唾沫星子砸死的沈从瑾默默后退两步,倒也不是他真的有什么坏心思,只是见着陛下这一知慕少艾便成了个痴心不换的模样,有些稀奇。
但愿皇后娘娘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偶尔叫陛下吃一吃苦头也不错。
沈从瑾这般想着,乐了。
陆峮狐疑地瞅他一眼,傻乐什么呢?
君臣两个各怀心思,这时候外边儿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陆峮下意识地握住腰间佩剑。
沈从瑾亦是面色严肃。
前来报信的是个小内侍,面对神情肃杀的陛下,他本就没有平复的呼吸瞧着更急促了些:“禀陛下!出大事儿了!”
什么大事儿?是哪个心机深沉的糟老头想要造反给他送充盈国库的机会来了?
陆峮握剑的手微微发热。
小内侍好容易喘匀了气儿,大声道:“崔指挥佥事将刘右散骑常侍家的三郎给打了个半死!如今刘大人家的女眷都跪在宫门前哭,求陛下您给他们一个公道呢!”
崔指挥佥事?
打了紫袍老头儿家的三郎?
陆峮想起来了,那不就是自家娇小姐的娘家二兄,唤作崔骋烈的那个。
这两人怎得打一块儿去了。
陆峮皱眉,那小内侍哆哆嗦嗦地又补充了一句:“说是为着平康坊一个花娘,二位爷才大打出手……如今外边儿已经传开了,说是崔指挥佥事仗着皇后娘娘,行事乖张,竟是连三品大员都不放在眼中了……”
话音刚落,小内侍便感觉殿内的威势陡然重了一倍。
他骇得两腿一软,干脆跪在了地上。
陆峮忍了又忍,实在是忍无可忍:“放他爹的臭狗屁!”
打架归打架,男子汉大丈夫的谁没在外边儿挨过几回揍?
便是陆峮自个儿,小的时候也被同村的铁蛋大牛们拿石子儿丢过几次。
“可这次他们着实是过分了!”
沈从瑾跟着点点头:“再怎么说,也不该将别人打个半死……”
陆峮眸光愤怒:“竟然将皇后牵扯了进去!”
沈从瑾:……怪不得陛下您这般生气呢,原来介意的是这一茬啊。
眨眼间,陆峮已经提步走出去很远了。
他倒是要看看,谁家的儿郎这般不要脸,打架打输了还要将罪过栽倒他的娇小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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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殿
崔檀令正在看修竹点茶。
修竹人如其名,生得十分高挑纤细,这双细长却隐含力量的手稳稳地端起细长嘴的茶壶,往茶盏里注入沸水,而后又巧妙搅动几番,嫩芽展绿漂浮,瞧着十分喜人:“娘娘试试。”
崔檀令接过茶盏,里边儿盛着的茶汤嫩绿清明,闻之清香,她慢慢饮了一口,见她脸上神情舒缓,宫人们脸上也都带了笑模样。
就爱看娘娘这样漂亮的人物多笑。
崔檀令还未来得及悠闲地再品第二口,便听得廊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她端着茶盏的手一顿。
心跳忽然也快了起来。
听着那个小内侍哭声说了事情缘由之后,崔檀令在绿枝她们担忧的目光中仍稳稳地将茶盏放回了紫檀小几上,正准备起身,却又听得小内侍道:“娘娘莫急!陛下说了,这事儿他去解决就好,外边儿风大,别冷着您了。”
崔檀令紧紧抿着的唇软了软。
只是,这是二兄惹出来的事儿,无论他为何打人,这事的确是发生了。刘府的女眷们在宫门前哭,想要哭出来的也不是那位脾气秉性看着鲁莽的陛下,而是皇后。
绿枝上前轻声道:“娘娘,您才入宫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