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又是崔檀令要去给老太君请安的日子。
她来的时辰不早不晚,女使们分外恭敬地为她掀起水晶藕角帘,能看见崔清嬛她们正在房内坐着。
老太君原本正将四郎崔连衡抱在怀里逗弄着,见着崔檀令袅袅婷婷的身影,便也什么都顾不得了,将年岁尚小的四郎交给乳母照顾,慈爱地对着崔檀令招了招手;“兕奴,来。”
按着礼仪规矩,崔檀令如今已经是由君主定下了名分的中宫皇后,家中任谁的名位也没有她高,见着她时都要福身行礼。
旁人便也罢了,可见着老太君这些长辈也要对着她恭恭敬敬地行礼,崔檀令的心头总归有些不痛快。
崔起缜听了卢夫人说了这事,抚须笑了笑,这才定下她在家备嫁时除了一众亲长,其余人须得照常行礼的规矩。
崔檀令扶了一把崔清柔,顺势坐到老太君身边笑道:“二姐姐日日侍奉祖母,在您这儿待得久了,可不就也学了您几分的风韵气度?不像我,惯是个懒散的,便不给您磕头问安了。”
这番话说得老太君连同崔清柔脸上都浮现出了笑容。
“你这孩子,嘴怎这般甜?”老太君亲昵地点了点她,看着崔清嬛她们还站着,眉头不自觉地一皱,“都快坐下吧,一家子姊妹,往后在一块儿的日子就更少了,得好好珍惜才是。”
崔清韵得了话便一屁股坐下去了,见崔清嬛身形瞧着有些僵硬,还十分好心地拉了她一把:“大姐姐,快坐着吧。”
被妹妹拉了一下险些踉跄摔倒的崔清嬛好悬稳住了脸上的笑容,在老太君和崔檀令的目光投过来时还不忘轻声解释:“昨夜与阿娘一块儿忙着给四郎绣衣裳,睡下得晚,今儿精神便有些不济。”
众人听得她用四郎崔连衡来当借口,脸色都有些微妙。
崔连衡是二房唯一的男丁,又是庶出,虽说他生母林姨娘十分得宠,但二房主母王夫人素来都是瞧不上她们母子的。崔清嬛用陪着王夫人一块儿给崔连衡做衣裳当借口……当她们是傻的不成?
老太君也不知信没信,只淡淡嗯了一声:“你也快要出嫁了,该叫你阿耶阿娘对你多上些心才是。四郎还小,交给乳母她们照顾便是了。”
祖母果然还是心疼她的。
崔清嬛脸上笑意更浓,柔声道:“四郎年岁还小,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该多上些心。阿娘亦是四郎的阿娘,我们多关怀他些,也是常理。”
崔连衡埋在乳母怀里正在玩九连玉环,听着他大姐姐叫他,只抬头瞅她一眼,随即又埋下头去,做出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
崔清嬛脸上仍是笑吟吟的,眼中怨毒情绪一闪而过。不过是个庶出的郎君,在她面前哪里算得上什么贵重?
“好了,你是这府上的大娘子,今后出嫁了,也是大姑奶奶,这府上谁不得好好儿地待着你?”老太君似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四郎虽说如今才三岁,可慢慢也大了,往后他姊姊们来请安时不必带他一道儿过来。”
负责照顾崔连衡的乳母连忙应是。
老太君疼爱崔檀令,无奈这孩子不太爱出门,眼下好容易见她乖乖倚在自己身边儿,老太君一时高兴,话说得多了一些,中午还叫大家都留下来吃饭。
崔清韵笑嘻嘻道:“祖母今儿心情好,再赏我一盘子水晶脍好不好?”
老太君慈爱地摸了摸小六娘子幼嫩的脸,允诺道:“好,好,今儿你们就敞开了肚皮吃,想吃什么,叫女使去小厨房说一声便是。”
崔清韵很高兴,见崔清嬛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儿,心里边儿嘀咕她大姐姐又开始装正经了,索性转身埋进四娘子崔清宜怀里:“四姐姐,你有什么想吃的?我老早就想吃水晶脍了,可大姐姐总不叫我吃。”
说着,还生气地瞪了一眼崔清嬛。
崔清宜笑着理了理她发髻上的绢花:“六娘还小呢,水晶脍吃多了恐闹肚疼,我陪你吃些可好?”
崔清韵歪头想想,好像的确是那么回事儿,点点头说好。
崔檀令往嘴里塞着果子,看着姊姊妹妹笑闹着说话的样子,心里边儿虽还是觉得自个儿清清静静地待在屋里最好,可偶尔来一回,倒也不错。
不料崔清嬛冷不丁地来了一句:“前日陛下不是送了许多菜蔬来给三娘?倒是托了三娘的福,咱们都还没能尝尝陛下种的菜,是什么滋味呢。”
说着,她掩着唇微微笑了起来。
老太君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眼皮子微抬,这等姊妹间的口角,她若出声,倒是显得事情大了。
再者,兕奴是要做皇后的人,将来不知有多少嘴皮子比崔清嬛还要利的人进宫,她此时便受不住了,觉得丢脸,那今后便只有哭脸的份儿了。
屋内一时静了下来,连又腻到五娘子崔清璇怀里撒娇的崔清韵都不敢再出声了。
崔檀令吃完了最后一口蜜渍樱桃,品了品崔清嬛方才的话,只觉得嘴里的甜都快被她话里的酸意都被冲淡了。
“大姐姐这是馋了?”崔檀令笑意盈盈,半点儿看不出有生气的模样,“这又何难?待来日陛下心情好了,我便在他面前提上一嘴,赏给大姐夫几十亩田地,其他什么也不干,就叫他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