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到城中一个时辰的路程,容煜险些跑死了一匹快马。
到的时候,门是开着的,里头传来声响,容煜进去的第一眼,只看到床上躺着的人。
他脚步一滞,甚至有些打怵,那种惶恐从心底往四下蔓延,将他四肢捆缚住,像个无法动弹的濒死之人,他甚至忘了呼吸。
直到耳边传来声响,他才惊醒,地上躺着半死不活的霍书痕,而扶舟公子立于床头,正将一根根银针往床上的念笙身上扎去。
念笙垂在一侧的手臂袖子半卷起来,露出半截雪白的小臂,上面除了扎着几根针,还有一枚暗红色的胎记。
扶舟收了针,目光在那胎记上停了下来,眸中浮起沉痛却无力的情绪。
他找到了君非笑,仿佛因果般,她坠下了裳儿曾经坠下的悬崖,临死之际,他拉住了她,她濒死也不让他好受,挣脱他的同时也给了他致命一击,亲口告诉他那个前一天才被他威胁甚至伤害,以生命为代价,成全一个父亲私心的姑娘,才是他和裳儿的骨肉。
如今她真的拿生命作了代价,却成了贯穿他胸口的利剑,让他痛不欲生。
扶舟看了眼身后的容煜,形容颓败甚至有些茫然,情况并不比他好,他叹了口气,语气微哽,
“雌蛊已复苏,她最后一声,叫的你……”
床上的女人,头发被汗湿透,面色恍如一张白纸,就连唇色都没有一丝血色,额角还有因疼痛挣起还未退的青筋。
他见过那女人疼痛的模样,雌蛊的疼是成倍的。
容煜屈膝在床沿,想要深吸口气,可这口气入了喉,像连着什么尖锐的东西一起入了心肺,他不断滚动喉结,还是无法咽下浓重的腥甜味,他抬头问扶舟,“还能救吗?”
声音很轻,透着跌入尘埃的卑微。
扶舟不怀疑,只要他点头,哪怕挖心掏肝入药他也会眼都不眨当即动手。
“只有三日时间,我带她回鬼谷门。”
“我和你一起去。”他毫不迟疑。
扶舟摇头,“今儿之事,不是你府中那位和霍书痕二人所为,还有君非笑和姬宸的手笔,姬宸带兵潜入大焱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他和君非笑做了合作,方才不是我来的及时,还有霍书痕帮着挡了一箭,今儿没有活活痛死在雌蛊下,也已经被他杀了,他想要人更想要皇权。”
只是姬宸至今都还不知道,自己将会面临怎么样的悔恨和痛彻心扉。
抚舟看了眼地上的霍书痕,眼神淡薄。
他算不得好人,却坏的不纯粹,这种人活
得最累。
容煜明白他的意思,大焱如今的太平和百姓安业,有大半是今儿拿命换来的,他要护得她,也要护得她心中所念。
他无言以对,沉默许久,才缓缓点头,“一月为期,我去接她。”
扶舟没说什么,转身从圆桌上取了个杯子,摊开左手,右手化气,在左手掌心一划,红色血液一滴滴落入杯中。
“她已经记起了你,一旦醒来受不住疼,这血,能延一时半刻。”
把杯子递给容煜,扶舟就出去了。
房间里静寂无声,半刻钟后,床上的人轻轻蠕动眼皮,随即张开。
身旁挨的极近的熟悉气息让她微微一怔,她转过头,四目相对,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还是燕今扯动唇角,轻声开口,“怎么不等我就白了头呢。”
容煜喉结不住滚动,眼泪被抿进唇角,他挤出笑来,“你没回来,我不敢老,只是白了头,全当我们在梦里过了一辈子。”
燕今想摸摸他的脸,可是手抬不起来,那股生不如死的痛感仿佛嵌进了她骨血里,每一秒都如凌迟,她分不清是疼到知觉麻痹了还是被用了药感觉不出疼了。
容煜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声音很轻,仿佛怕惊到她,“现在都是真的,不
是做梦,是你的预止。”
燕今笑着笑着,眼前就模糊了起来。
“我把我们的结发弄丢了,我想重新结,可我说不出话。”
容煜瞬间想起昨晚她拽着他的裤腿,声嘶力竭的想告诉他什么,他却被那个冒牌货的怒意冲昏了理智,如今一想,他只觉心口仿佛被钩子带起,疼的难以喘息,“是我不对,是我没认出我的阿满。”
他哽咽难抑,像个失去全世界,突然在一夕之间又找回了全世界,小心翼翼又手足无措的孩子,就连说话都带了几分失而复得的委屈和无助,“我听你的话,不恨不怨不悔不等,可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见过许多云香烟里的女子,我做过让自己混沌的事,也做过让自己彻底清醒的事,可到最后却只记得爱过一个叫燕今的女子,啊满,我不恨不怨不悔不等,我只是忘不掉。”
她的掌心贴着他的脸,感受到温暖的同时也摸到了满手的湿润,心尖疼痛又酸胀,这份疼不似方才雌蛊发作,是真切实心的为他疼着,她只觉胸腔被塞满了幸福和满足,不是做梦,是真实的一切都回归原位了。
“我不会死的。”她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说服力一
点,可只有气若游丝的感觉,“那么难地回来了,又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