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望城,东疏国的首府。
长途漫漫,送嫁队伍在一番风尘仆仆之后,终于入城抵达宫门外。
宫门大敞,夹道迎亲的人却没有几个,为首的是姬宸的舅父宁赫。
队伍停驻,姬宸抬眸望去,认出来人,从骏马上翻身而下。
同八年前离开时已然翻天覆地,当初宁家正是钟鸣鼎食的大家,无数人巴结奉承,如今却物是人非。
“舅父。”姬宸拱手,看向眼前面容憔悴,两鬓霜白的老者。
宁赫欣慰地叹息一声,拍着姬宸的肩头,“回来了就好,你母妃念叨你许久,去瞧瞧吧。”
“父皇他……”
宁赫面色沉了沉,压着声音道,“此事等回宫再说。”
他探头望向身后的队伍,“你的王府还未修缮完毕,先将芷阳公主安顿在你母妃宫内。”
姬宸点头,将芷阳公主从马车中接出来,除了随行的丫鬟,剩余的迎亲队伍都被宁赫带来的人打发到驿站去了。
梅以絮着小厮服站在队伍中,看着姬宸牵着芷阳的手,两人艳红的身影在宫门口渐行渐远。
她咬着唇,刚犹豫着开口,喝斥声先下来了,“发什么杵,赶紧走,所有人全都去驿站待着,等候二皇子安排
。”
八年质子,姬宸的处境早已是个尴尬又敏感的存在。
梅以絮将话憋了回去,一步三回头,被人推了几把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身离开。
他说过,不会委屈她,她能等,等他来接。
城门之上,两道身影迎风而立,为首的男人生的虎背熊腰,面容粗狂,偏一双黑漆漆的眸子透着阴鸷的冷芒。
“大哥,瞧见没,便是娶了大焱的公主,父皇对他也不过如此,妄想跟您抢太子之位,别说八年前不可能,现在更是痴心妄想。”
姬寅哼笑一声,搭在石柱扶手上的大掌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叩着,须臾,他神色一顿,对着底下被赶着离开的送嫁队伍一指,目标正是一步三回头的梅以絮。
“去给本王查一下,那女人是谁?”
女人?
五皇子姬安顺着方向定睛一瞧,黑眸激奋地眯了眯,“还当真是个娘们呢。”
他府内正妃侧妃三人,妾室八房,通房和有染丫鬟更是数不胜数,对这种扮做男装的女人一眼便能穿透。
“身姿不俗,面貌清雅,大哥,这女人是个尤物啊。”他搓着手,笑容逐渐猥琐时对上姬寅扫过来的冷锐目光,他顿时收了收嘴角,干干一笑,“我这便去查。”
宁心宫内,宁妃正俯在案桌前掬着额头,听到外头声响,她忙抬头看过去,随即极慢地起身,目光定格般落在门口进来的姬宸身上。
“母妃。”
宁妃泪眼朦胧地挤出笑,推开下人递上来搀扶的手,忙不迭地迎上来,握着已经高出自己一个头的儿子,仿佛在黑暗中踽踽前行了许久的人终于在最疲惫不堪的时候看见了希望的曙光。
“宸儿,母妃总算将你盼回来了。”
“孩儿不孝,孩儿以后定会好好孝顺膝下,再也不离开您。”
“好,变成熟了,也更稳重了,这些年你受苦了。”宁妃拍着他的胳膊,眼中闪着欣喜的泪花。
“芷阳见过母妃。”
宁妃闻声,似乎才注意到姬宸身边还站着个女人。
她收了收情绪,目光微凝地看过去,“嗯,既然嫁过来了,往后便要记住,本宫不管你以往在大焱如何养尊处优,既然来了东疏,你便是东疏人更是宸儿的王妃,一言一行都代表了宸儿,不管做何事都需一心一意为自己的夫君考虑明白吗?”
“芷阳明白,能嫁给宸哥哥,是芷阳心意所至,芷阳定会一心帮宸哥哥登上太子之位。”
宁妃不喜大焱人,但是对这桩婚事倒是
没有异议,只要能帮到自己儿子,她都能忍气吞声,加上这个公主似是真的对宸儿死心塌地,她轻嗯一声,也算承认了。
“行了,你们一路长途跋涉定也累了,宸儿的王府还未修缮完毕,便现在母妃这宁心宫的西苑先住着,先去梳洗一番吧,母妃带你们去拜见你们父皇。”
“母妃,您信中说父皇他……”
宁妃面色微沉道,“你父皇如今卧榻已有时日,神智时好时坏,如今把政的是大将军欧阳彻和丞相范炼。”
“范炼一向迂腐古板,秉持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皇后薨逝前只留有大公主一女,范炼自是大皇兄一派。”姬宸刚分析完,转而凝眉道,“至于那欧阳彻,孩儿记得他在八年前可只是个禁军副职,如今竟已经位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霸掌东疏半数以上兵权。”
宁妃点头,目露寒光,“欧阳彻有一妹妹,生的年轻貌美,经禁军统领引荐入宫,在宫宴上一舞倾城,让你父皇想起风尘中的那风月贱人,当晚便抬了正殿,次日便封了嫔位,这些年她霸宠后宫,耳旁风刮的你父皇一次次将兵权放入欧阳彻手中,让一个无知草莽威慑朝堂,简直有辱斯文,败坏朝纲。”
宁妃深吸口气,想起宁府的日渐式微,到被
这贱人三番两次的打压,便觉一口郁结之气仿佛要将她生生绞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