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她生前只是个过得开开心心的普通人,除了得病,再没受过什么苦,自然也没什么怨气。
那么她注定变不成什么可以长长久久,留在世界上的诅咒。
“我是个咒术师。”伏黑惠轻声说:“我见过更多恐怖的东西。”
话音刚落,菜菜子脸色就变得苍白。
伏黑惠自觉不对,又火速补充了句:“不是因为照顾不照顾的问题,我现在的监护人也是咒术师,所以我会——”
他说到一半觉得问题很大,这像是当着他妈的面,给五条悟泼脏水。
“我差点就姓禅院,是我现在的监护人把我带回家养来着。”伏黑惠舌头一拐,毅然把脏盆扣到禅院家身上:“所以我不会被吓到,禅院家的奇怪东西远比这里要多得多。”
菜菜子和伏黑惠僵持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拗过小孩,她身上属于别人的那张皮就像融化似的,短短几秒,就露出底下泛青的皮肤,四肢早就扭曲变形,眼睛歪歪斜斜地挂在脸上。
这幅可怖的形容,伏黑惠却连视线都没动摇一下,就仿佛她还是旧日那副漂漂亮亮的样子。
孩子长大了,还长得挺好。
“甚尔为什么从没照顾过你?”女人执拗地问:“他答应过我的。”
伏黑惠心说这问他也没用。
在女人记忆里的伏黑甚尔,和他记忆里的伏黑甚尔宛如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他注视着女人的脸说:“因为他也死了。”
这也不算说假话,他想。
“他十年前就死了。”伏黑惠说:“可能也就是你死后的几年,死于一场意外,临死前他把我拜托给我现在的监护人,他是个还不错的人,除了有的时候不顾及别人感受——再过半个月我就要升学到高专,再过几年就成年,估计会像七海先生那样找份去公司上班工作。”
“哇啊……”女人惊叹出声,她低下头,唇畔不自觉地微弯:“那真的很不错,比甚尔要过得好。”
伏黑惠过得好不好,这问题像个诅咒,缠了她十数年。
她死的时候太早,早到伏黑惠还不会说话,早到她没法为伏黑惠穿上一件小衣服,早到她连为他做顿便当,早到连放学说句“欢迎回来”都没机会。
她曾经对着小小的摇篮,一点一点地幻想她的孩子长大是什么样。
现在见到了,有着和他父亲一模一样的绿眼睛,和她一样不服帖的头发。
而且过得远比她想像得好。
“那我就放心了。”女人对着伏黑惠挥了挥手,又发现自己的肢体肿胀变形,她就把手背到身后,不自然地笑了笑:“我一开始呆在这里时,这地方其实没这么多房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它们就都住进来了,挺凶的,我也不敢总是出来,你走的时候要小心点,别被它们伤到。”
原来如此,夏油杰想。
伏黑甚尔的天与咒缚不可能把这地方变成这样。
估计是这个以咒灵玉为基础的倒影,辗转几番落到孔时雨手里,他那铺子什么都有,长年累月,咒具咒物咒灵,载着各种强烈情绪的客人进进出出,最后才变成这模样。
“你可以送我走了。”女人声线带着浓重的哽咽:“对不起——”
她一连串对不起,也不知道在对不起什么,她似乎有太多对不起这孩子的地方,但伏黑惠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反应,最后闷声挤出一句:“没关系,他等你好久了。”
随后他点燃了咒力。
咒力彻底点燃的瞬间,整个倒影都骚动起来,无数鬼影和诅咒循声而至,将他们围满也只是时间问题,平日里伏黑惠祓除这样的诅咒只需一刹,此刻十种影法术却显得无比孱弱,窒息感犹如潮水般扑面而来。
这绝对是他平生祓除过最棘手的咒灵,没有之一,他甚至在想为什么要由他来干这个活,他又为什么一定要送走她,平日那些刀切斧砍的动作对她太过粗暴,被称为最强的老师教他精细操作咒力的方法此时一个都用不出来,只能白白让咒力在半空干烧,越烧越大,越烧越旺。
他僵硬地举着手在那里烧,想到儿时还没遇上五条悟时的新年愿望,此时也算完成,但他就是继续不了下一个动作,一直快要到咒力全部耗干。
自己却忽然被抱了一下。
那着实不是个体验感很好的拥抱,女人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所以那拥抱转瞬即逝,接着对方便倒退着走进火中,身形渐渐消散,一双眼却恋恋不舍地注视着他,一直到最后,也不曾挪开视线,反而冲着他挥了下手,作为告别。
伏黑惠霎时间耗空全部咒力,他双膝有点发软,却还强撑着自己站着,他睁着眼睛不敢眨一下,灵幻新隆却比他先一步泪流满面。
“……”
他张了张口,又觉得无话可说,这时他感觉自己的脑袋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拍,语气里满是无奈:“何苦这么逞强。”
伏黑惠之前绷住了很多节点,每个环节都做的很好,可现在所有防线都在这两下轻拍中溃不成军,他再也站不住,转身低头,把自己的脸压在对方的肩膀上,对方比他高大半个头,高度正好,这样一来,他终于可以眨眨一直强睁的双眼。
被他埋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