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等到了么?”伏黑惠问夏油杰。
夏油杰愣了一下, 没想到这是在问他,伏黑惠问得真情实意,就仿佛他能知道答案似的。
虽然他的确知道。
夏油杰在伏黑惠的背上拍了拍, 声音不大, 但很平稳:“没等到。”
“我猜也是。”伏黑惠顿了会儿才轻声说。
眼前的场景还在播放,随着时间推移, 估摸着也就几天功夫, 但那女人却犹如朵正在枯萎的花, 完全枯败下去。
虽然如此,她的精神头却一反常态的好。
夏油杰知道她是彻底没时间了, 他见惯了生老病死, 但伏黑甚尔却对整个过程没那么习惯。
不是说他不习惯死人。
死在伏黑甚尔手上的人不计其数, 刀光闪动之间,就能有数条人命陨落, 轻飘飘的还不如他晚饭吃什么重要。
可在女人睡着的时候,他甚至没法判断出对方是不是真的睡着, 时不时就要伸手去抚摸两下那头打着卷的长发,再去触摸女人颈侧微弱的脉搏。
那点跃动轻微得几不可察。
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侧面。
他一连串动作其实没有什么连贯性,灵幻新隆起初也没看懂,对伏黑甚尔是否还有什么方法能挽救女人性命, 依然抱有期待。
但夏油杰却微微阖了阖眼。
他清楚灵幻新隆的期待必定落空, 伏黑甚尔那动作不是什么续命的术式,夏油杰抬起手按住咽喉侧面,指腹下的血管有节奏地跳动着。
过去的记忆仍然不甚清晰, 但相同的情绪也许是重复过千八百遍, 沉甸甸的, 像块石头压在那里, 再最终落成一个同样的想法。
……为什么他不能把命分给她一点?
为什么偏偏是他这样的恶人,活得这样久,活得这样长?
中途伏黑甚尔去烧了壶水,穿过玄关,他突然停住脚步,长长久久地站在那儿不动,目光隔着玻璃望出去,停留在一个点上。
伏黑惠又在问了:“他在看什么?”
这次夏油杰没回他。
有些东西这个年纪还是不知道为好,他想。
对面那屋子的陈设看着模模糊糊的,很像梦境里记不清的悬崖小屋,但夏油杰和灵幻新隆都是成年人,能从那屋子门口的石像上确定,隔壁那家信佛。
这种人家通常会把神龛和供台摆在窗边,而伏黑甚尔走投无路,束手无策,只能求起那些虚无缥缈的存在来。
这期间女人醒了一次,她惦记着自己出生没多久的小孩,清醒得很突然,这时候她的力气似乎突然回来了,原本她连坐都要伏黑甚尔帮忙,现在竟然用那只纤瘦的手,撑着床沿支撑起身体。
摇篮里的小孩安安稳稳地睡着,被子被盖得很好。
女人松了口气。
“对不起呀,惠。”她叹了口气,又笑了一下:“甚尔会照顾好你的。”她看向门口,明明说的是疑问句,但语气却很笃定:“对不对?”
“……”
“他从没照顾过我。”伏黑惠突然抬起头,对着头顶的空间说。
灵幻新隆面露茫然,夏油杰却静默地看着伏黑惠,心想这小傻瓜到最后,还是明白了。
他原本以为这倒影的核心是伏黑惠,结果现在看,小孩只是触发倒影的条件。
女人才是倒影的核心。
当年伏黑甚尔从他这儿抢过一颗咒灵玉,十年前他收集这玩意儿,只想着下次留着五条悟失去猫德时哄着那家伙稍微做个人,就没有花力气去收服。
咒灵球那么难吃,能少吃一颗就是一颗。
怪不得之前的禅院家的布景不对劲,尽管伏黑惠觉得他好像来过,但夏油杰却能从这地方处处找出奇怪之处,他并不觉得那群老头会用那种方式和伏黑甚尔说话。
这下刚才的一切都能解释得通。
因为倒影的主人并没有去过禅院家。
也许只是看过照片,又或者听伏黑甚尔说过一丁点禅院对待普通人的态度,所以之前那个捏出来的东西才会攻击身为普通人的灵幻新隆。
真正的禅院家连半点温情都不剩,别说是普通人,就算是咒术师,也活不出什么体面。
夏油杰不清楚伏黑甚尔是怎样让女人留在这个倒影里,但死亡是场漫长且绝对不可逆转的过程——没有例外,哪怕这地方栩栩如生,好像一切都很正常。
那个女人终究还是死了。
距离伏黑甚尔的死都已经过去了十年,更何况这个女人。
“是吗?”他们站着的地方不远处,突然飘过来这么一句泛着哑意的声音:“他没照顾好你啊?”
那地方是个不太大的小房间,门慢慢被拉开,菜菜子拖着脚步,像是迈不开脚似的,走两步就停下了,走两步,又停下了。
伏黑惠心想快别扯了,他什么时候照顾过我。
但这话被他藏在心底,他只是说:“你能不能变回你原来的样子?”
菜菜子停顿了一会,抬起手指了指前面的那个一户建,冲着伏黑惠笑了一下:“算了吧,我现在长得可不好看。”
咒灵都是很难长出个人样的,更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