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真好看。”虞宁初悄悄对舅母道。
三夫人不以为然:“是吗,许是我看惯了,瞧着也就普普通通。”
刚说完,娘俩互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船停了,虞宁初扶着舅母走出船舱。
沈三爷认出儿子侄子后,便巴巴地盯着另一间船舱,等妻子出来,沈三爷的目光立即落到了旁边的小姑娘身上。
虞宁初腼腆地朝舅舅笑了。
十四五岁的姑娘,半是青涩半是明艳,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一出现就吸引了附近商旅的视线。
旁人是惊艳,沈三爷却在外甥女身上,看到了十几年前的妹妹。
他唯一的亲妹妹,一起长大的妹妹,自从十六岁匆匆出嫁,兄妹俩就再也没见过。还有书信来往时,他明知妹妹心有所属,仍屡次唠叨要她收心好好与虞尚过日子,妹妹气得不再写信给他,过了两三年扬州再来信,却是虞尚所书,告诉他妹妹去了。
才二十五岁,就那么没了,一个人凄凉地客死他乡。
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跟外甥女说,沈三爷猛地转身,大步走开了,只有后面等着搬运行李的沈家奴仆,才看见三爷清俊的脸上泪如雨下。
虞宁初诧异地看着舅舅的背影。
三夫人太了解丈夫,外甥女来信那晚,丈夫几乎整晚没睡,她听到好几次压抑的抽声。
“他是想你娘了,咱们先上去吧。”
三夫人轻声道。
虞宁初再看舅舅,果然瞥见舅舅飞快抬手擦泪的动作。
主子们先上岸。
沈三爷需要时间,发现妻子外甥女走近了,他就继续往前走,走走停停的,一直走到沈家马车停放的地方,沈三爷才收拾好情绪,对着天空使劲眨眨眼睛,微笑地转过身来。
第一眼看见的,仍是外甥女。
沈三爷:……
他一把跨上马车,先进去了。
沈逸看傻了,这还是他熟悉的那个严父吗?
沈琢神色如常,只当没看见三叔的失态。
三夫人无奈道:“你们两个骑马吧,我们去车里说话。”
沈逸点头,先后扶了母亲表妹上去,再与沈琢骑马随行。
车内,沈三爷一看到外甥女上车,便将虞宁初拉到怀里抱住,也只有如此,才能保留他身为舅舅的一丝体面。
三夫人瞪了他一眼,再体贴地将帕子塞给他。
沈三爷就一边擦眼泪一边对怀里的外甥女道:“阿芜,都是舅舅不好,没有早点接你们回来。”
早知道妹妹的心结那么重,他宁可让妹妹和离归家,也不想妹妹红颜早逝。
虞宁初听出了舅舅的意思,渐渐哽咽。
舅甥俩一个想妹妹,一个想娘,拥着哭了很久很久。
三夫人怕丈夫哭肿眼睛,想方设法地开解,总算把沈三爷的眼泪劝住了。
三夫人让虞宁初坐在夫妻俩中间,细心地帮她整理被丈夫弄乱的头发。
沈三爷换到侧座上坐着,目不转睛地端详外甥女。
虞宁初可不敢与爱哭的舅舅对视了,安静地垂着睫毛。
沈三爷深深地叹了口气:“阿芜长得像你娘,但比你娘更好看,性子也娴静,你娘只有生气或对镜自赏的时候,才会这么安静。”
虞宁初对母亲的记忆完全不同,她眼中的母亲,最喜欢发呆。
“好了,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别再提了,不然又要被你勾出眼泪。”三夫人瞪着提醒丈夫。
沈三爷连连点头,努力转移话题:“京城天凉,阿芜可还习惯?”
虞宁初:“还好,早晚冷一点,白天与扬州差不多。”
沈三爷:“那是还没入冬,冬天你就知道了,往地上泼点水,一会儿就结成冰。”
虞宁初露出惊讶的表情。
提到冰,沈三爷拉开车里小橱柜的一层抽屉,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卷长长的油纸包,里面竟是一串糖葫芦。
“扬州那边有吗?”沈三爷哄小孩子似的问。
虞宁初笑道:“有的,不过我吃过的都没有舅舅这串大。”
沈三爷马上把糖葫芦塞到外甥女手里:“快吃吧,挺甜的。”
虞宁初就在舅舅舅母的注视下,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三夫人终于有空跟丈夫打听这段时日京城里的情况。
沈三爷道:“一切如常,没出什么事,哦,上个月岳父咳嗽了两日,皇上让御医看过,吃了两幅药后好了。”
三夫人:“我不在家,明岚有没有胡闹?”
沈三爷:“没有,你叫她负责阿芜的屋子,她收拾得很尽心,昨天还说要来接你们,早上我看她睡得香,就没叫她。”
三夫人很满意,对虞宁初道:“你表姐最喜欢热闹,比我们还盼着你过来呢。”
虞宁初咽下口中酸酸甜甜的糖葫芦,也很期待见到明岚表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