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娘进宫的时辰有些晚,宫门已经下了千两,她有皇后娘娘亲自给的令牌,出入宫廷着实不难。
可这一日不知怎地,偏生忘了带,这就让人无端觉得堵心。
偏生宁安帝登基之后,宫门龙鳞卫都换了都城指挥营的新面孔,尤其之前怕混进南诏细作,所以盘查十分仔细。
骊娘就这么被困在角门。
她虽然是八面玲珑的性子,但心里装着事,再加上这两日来月事,难免心情浮躁。
“去叫你们王总管来接我一趟。”心情不佳,口气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
守门的侍卫愣了下,王总管素来不苟言笑,而且也没听说有什么红颜知己啊,眼前这美妇看着就不像是什么良家,难不成……
“什么人也敢来找王总管?那可是皇上身边一等一的贴身人。”侍卫大概也是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性子,“你说叫来就叫来?”
骊娘的脸沉下来。
原本不想跟这些小毛孩子计较,可这几句话生生把她惹怒了,于是垂下袖子,一柄短刀从袖子里滑落,正要动手,就听有人在不远处道。
“且慢。”
众人回头,见王总管快步走过来。
“放她进来。”
那两个将士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都看到了几分八卦的意思,没想到平日看着正经的王管家,外面竟然有个风华绝代的红颜知己。
骊娘见他来的正是时候,这才将袖口的利刃收起来,看也没看这两人,径直走进去。
王管家本来是帮宁安帝去取东西,刚好路过角门,便见骊娘被困在门口,赶紧过去解围。
两人走到甬道上,王管家眼毒,早就看见骊娘袖子里刚刚差点出手的那柄短刃,不免好笑。
“你又不是十七八的小姑娘了,怎么火气还这么大?”
女人最不能提及的就是年龄,不管几岁都一样,骊娘刚刚那点火气本就未曾消褪,一听这话更气了。
她一个眼刀飞过去。
“自己都一把年纪了,还有脸说别人。”
王总管被这句话怼得愣住了,他说什么了啊?不就是随口说了句她火气大么?
这话也没毛病啊。
以前他们是散兵游勇,无所谓,现在作为新帝的亲信,说话做事自然要谨慎些,难不成这话也能挑刺?
“我跟你是同期的暗卫,怎么就一把年纪了呢?”王总管心平气和地试图讲道理,听在骊娘耳朵里却像是在讥讽她。
刚刚勉强压抑的怒火登时被引燃,她执刀刷地劈过去。
王总管跟她从很小的时候便一起练武,彼此套路再熟悉不过,但这一刀猝不及防,登时被削去一缕头发。
他大惊失色。
“你来真的?”
骊娘冷哼一声。
“谁跟你来假的?”话音未落,又是一刀过去。
一寸短一寸险,尤其二人又熟知彼此路数,这一次有了防备,王总管顺势连人带刀都控制在怀里。
“差不多得了。”
原本是想让着她,但这副不温不火的样子更让人来气。
骊娘抽手还欲再战,就听不远处有人轻咳几声,随即有灯笼的亮光照过来。
二人一惊,登时分开,但还是落了孙嬷嬷的眼,不过孙嬷嬷到底经多见广,假装没看见一样,只是如平常一般开口道。
“皇后娘娘猜着你今晚要进宫,特地叫我出来迎一下。”
骊娘立刻从王总管的怀里挣脱,整理整理衣服,露出昔日在燕玺楼的招牌笑容,跟着孙嬷嬷进了未央宫。
留下王总管一头雾水。
二人进入未央宫的时候,宁安帝也在。
此时正在给陆夭在炭盆里烘红薯,这是个细活儿,得拿炭火盖着,随时扒拉着瞧瞧,否则容易烤糊了。
骊娘进去的时候,红薯差不多熟了,就见谢知蕴举着火筷子,优雅地把红薯挖出来,然后放在瓷盘上,还细心地剥了一半皮,递到皇后娘娘坐着的小炕桌上。
皇后娘娘笑着举起手绢,替他把刚刚不小心蹭到手上的炭灰擦拭干净,顺势挖了一小勺喂进宁安帝嘴里。
两人就这么旁若无人地秀恩爱,刚刚在外面便觉有打扰人好事之嫌的孙嬷嬷,此时愈发觉得自己真是不该出现在这里。
偏生帝后仿佛习惯了一般,见她们进来,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
陆夭叫人给骊娘搬了把椅子,谢知蕴见状,起身去了御书房。
骊娘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生产之后的皇后娘娘,只见她容色焕发,皮肤细腻,因为怀孕略略丰腴的体态更显得气质雍容。
跟刚刚生完的钱落葵相比,简直天壤之别。
“钱落葵那边生啦?”
陆夭啃了口红薯,然后直奔主题。
钱落葵这一胎已经是瓜熟蒂落的时分,同为女人,她没理由不让人生产,但孩子要怎么处理,倒确实是个棘手的事。
骊娘事无巨细将钱落葵的情况回禀了一番,末了又道。
“她清醒的时候一直在问她夫君的事情。”
陆夭轻哼一声,原本秀丽温婉的面容也登时沉下来。
谢朗弑君杀父也好,叛国投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