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的宁王府里,陆夭正在用早饭,孙嬷嬷带着柳嫂子在一旁服侍。
她在被送入宁王府之前,是在薛老太君的主屋服侍,所以在主子面前很有几分体面。自从得知她家里那些事之后,陆夭就在忖度,这样的人用好了,帮助是很大的,但若用不好,留在府里也是个麻烦。
孙嬷嬷曾经问过她,是不是要留着柳嫂子做眼线。
其实对于薛家的事,陆夭并没有很想知道,而且柳嫂子没有前世记忆,也不可能一上来就对她掏心挖肺。
任何人适应新环境,都需要一点时间,所以这几天她什么都没做,只是把人带在身边,慢慢让她适应自己的节奏。
这几日看下来,人不是个多话的,前些日子自己故意带她回娘家,事后她也没有跟薛家吐露半个字,但光凭这一点,还不足以放心。
毕竟若是真要成为她腹中孩子的乳母,光是嘴巴严还不行,脑子反应也要快。
陆夭余光扫过柳嫂子,曾经被踩到泥里的人,会更用力抓住手心里的机会。一个家生子儿,被原主家放逐,已经是一种贬谪了。
“柳嫂子来王府有一阵子了,感觉如何?”
被问到的人愣了下,随即低下头,声如蚊吶。
“一切都好,府上人都很照顾我。”
孙嬷嬷这阵子并没有安排她跟其他人接触,住的下人间也是跟她一起,实际上除了孙嬷嬷,她也没有接触过府上任何人。
陆夭轻描淡写地看她一眼,心下有了些数。
“过两日我要进趟宫,孙嬷嬷可能有事去不成,你一个人,能应付吗?”
柳嫂子一时就怔住了,那双很秀气的大眼睛里,渐渐流露出惊恐和无措,她连连推辞。
“奴婢只是个普通的下等仆妇,从来没有进过宫,什么规矩都不懂,怕冒犯了贵人,王妃还是把我留在府里吧。”
陆夭暗暗叹了口气,若是日后要跟着她,宫里是无论如何也避不开的一环,她这个样子,显然不行。
“那就下次吧,让嬷嬷再教你些规矩。”陆夭神色依然是淡淡的,“但是在我府上,没有下人对主人推三阻四的先例,这是头一回,我希望别有下一回。”
柳嫂子一下打了个激灵,眼中显出些许恐惧,她艰难地吞了口口水,点点头。
陆夭将头偏向另一边,暗忖道,还不是时候,且再等等吧。
***
同一刻,披香殿中。
一应宫人皆被屏退了出去,启献帝静静注视着正在给德妃把脉的太医,国师从身后都能感受到他情绪的紧绷。
坐在床边鼓凳上替她诊脉的王医正此时脸色并不轻松。
德妃这一胎原本是有些小毛病,但不足以致命,宁王妃应该也是瞧出来了这一点,所以才把机会给了他。希望借着这一胎,让父亲得以发挥女科的优势,立下点功劳,好抵消启献帝之前那点猜疑。
可谁料到,德妃怀孕之后总是疑神疑鬼,日夜不得好好休息,孩子本身月份就小,再加上如此折腾,眼下来看,情况并不好。
“如何?”启献帝紧紧地盯住王医正,“德妃这孩子可有大碍?”
王医正被这眼神盯得心中发毛,小心翼翼回禀。
“娘娘这一胎已呈强弩之末态势,怕是……”
话未说完,就被床上的德妃硬生生打断。
“你这话是何意!”
若不是启献帝在场,她怕是要直接对太医动手了。
“不管用什么法子,你必须帮本宫保住这个孩子!”长久的睡眠不足,让德妃整个人呈现一种歇斯底里的状态,她语无伦次地威胁道,“陛下在此,你若做不到,就是居心叵测,肆意谋害皇嗣!”
角落里的道士默默替王医正叹了口气,真是无妄之灾啊。
一阵诡异的静默之后,启献帝终于开口了。
“国师过来。”
那道士定了定神,依言上前。
“国师对此事有何看法?”启献帝那副神态让人背脊发凉,“可曾看出什么端倪来了?”
床上的德妃也紧紧盯着咫尺之遥的国师,等着对方开口。
那道士不慌不忙地在披香殿内绕行一周,最后指了指被放置在殿中角落处的那盆清水,表情凝重地摇摇头。
德妃脸色微变,她还记得这是当初国师让她用来除邪祟的水,她非常小心地按照要求每日更换。
道士沉吟了片刻后,正色道。
“回陛下,娘娘腹中龙嗣,确实是难保了。”果不其然看到启献帝脸色大变,于是欲言又止,“除非……”
“除非什么?”
道士没有理会启献帝的问话,而是亲手将那盆水端到启献帝面前放下,伸手从怀里摸出个荷包,然后从里面掏出一根针,轻轻丢入水里,整盆水立刻变得如血般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