哱拜,鞑靼人叛逃过来的小酋长,原本为了逃命和报其父兄之仇而亡命投靠明军,始终心怀异志,居心叵测。
这是明史记载,秀二不太相信如此简单。
也不相信麻贵嘴里的‘全是敢战之士’,巡抚梁问孟嘴里的‘亡命之徒’。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立场不同,看到的事情,得出的结论也不相同。
进入宁夏城后,不仅有一千神机营,还有五百锦衣卫。
锦衣卫,在宁夏镇当然有暗探,不好联络,李明谊花了两天时间,才联络上两人。
哱拜、哱承恩,父子俩都是宁夏镇副总兵,加衔并不高,世袭都指挥使,于是在都司府内话语权也不是很高,加上巡抚梁问孟、兵备道的文官体系,顶多算五把手。排挤,无处不在。
但哱家有一千营兵,全是蒙古人。这是编制内的营兵,非编制内的,还有两千人。因为他蒙古人的身份,当地官员潜移默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后果。
直属三千人,无论怎么说,都是宁夏镇第一实权派。
这三千人头裹青布,号称苍头军。锦衣卫暗探消息,他们都是蒙古人的‘叛民’,地痞恶棍算不上,在宁夏只能靠哱家存活,当然忠心耿耿。
本质上说,顶多算一个派系,不能算军阀。
哱拜老了,六十多了,常年与蒙古小部落打斗,有一个勇猛的儿子和几个勇猛的义子。
追根溯源,就是宁夏镇的排挤和生存的压力,让哱拜实力越来越大,与巡抚、总兵互相警惕,敌意螺旋上升。
一年前,梁问孟出了一个昏招,以巡抚的身份上奏朝廷,给哱拜升到都指挥使,又让他儿子做副总兵,等于逼迫哱拜致仕。
哱拜就着这个台阶,交出兵权,离开军营。但坏事了,哱承恩没有他爹的威信,还目无上司和法纪。
这是小事,大事是他与许多中级军官结义,互相帮衬,虽没有他爹如臂驱使的能力,却大大扩大了哱家的‘好友圈’。
至于欠饷,天下没有不欠饷的军队,哱家异常突出,是因为他经常主动去长城的塞外找事,美其名曰清剿流寇,缴获私藏,还额外讨要行粮。
长期如此,好像哱家为了大明兢兢业业,而巡抚又不给钱粮,哱家的家丁通过缴获自养,越来越忠心,越来越目中无人。
‘独形枭啼,性狠戾’。这是宁夏镇百姓对哱家的看法,哱承恩几年间有二十多个小妾,其中一个还是在别人新婚上抢的,梁问孟只会读书人的阴险,不会武将的狠辣,哱家到了这个地步,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一年后的欠饷闹事,只是引子,一个导火索。想想哱家的后援,宰僧、庄秃赖、着力兔、卜失兔,这些人为了救援哱家,南北同进,不惜与李如松打的头破血流,与其说哱拜是宁夏的敢战之士,不如说他是鞑靼人的‘内应’。
问麻贵,为什么到临洮不带哱家人,答,防御宁夏。
无形之中,哱家成了宁夏的‘定海神针’,对巡抚、对秀二不屑一顾,可以接受,对大明没有效忠之心,没有把自己当做明人,迟早是个祸害。
秀二得出的结论:就是一个纯粹投机者,万历三大征之一的宁夏之役。不是‘激情犯罪’,而是‘精心预谋’下的‘顺势而为’。
……
秀二的好习惯教会了骆尚志和麻贵,大营中挂着一副巨大的地图。
比例完全是后世的画法,不是这个时代的‘意境’画。
大明对河套平原,分的相当细,不是一个广义的范围。宁夏平原,此时叫西套。几字头上的西边,是后套。东边,是前套。
四百年山河变异,后套此时的黄河,没有巴彦淖尔大片的平原,而是黄河南北两条河床中间的一小块沼泽平原地,乌梁素海都没有具体范围,一年一个样。
“诸位,宰僧的人在宁夏与延绥之间,从西套边直到后套,两万人绵延五百里。阿赤兔在延绥边,距离宁夏四百里,中间还夹杂庄秃赖旧部,再北,是卜失兔大片部落,我们不去黄河以北。本官决定,麻贵率一万五千人,沿黄河一路北上,扫荡后套,然后威慑卜失兔本部,有机会,可向东突击。本官率神机营、哱副总兵,一万人向东奔袭,扫荡庄秃赖残部,后与延绥总兵汇合,继续向北突进。”
“秀大人贵为钦差,依然是郑大人属下,咋可轻启战端,朝廷绝不会允许大人肆意妄为。”
秀二真想照梁问孟脸上一巴掌,不让你来,你还要来哔哔。没有搭理他,继续说道,“诸位,预计朝廷在九月二十六有圣旨到宁夏,圣旨一到,我们立刻起兵,诸位有三天准备时间。老规矩,本官没有银子,所有缴获,神机营一根毫毛都不要,贺兰山大营的五万牛羊、一万匹马,足够六个月行粮。升官发财,就在三日后的兵事行动中,土默特肆意妄为,我们突进、突进、再突进,扫荡河套,教教他们怎么做人。”
“是,遵大人军令!”
……
若秀二只是神机营指挥使,在梁大人眼里屁都不是,偏偏这个年轻人是亲军同知,皇帝的小姨夫,身上的蟒袍对巡抚还是有压力的。
武将散去以后,大帐里只剩下两人面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