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背靠工坊的‘贫民区’,又是两道胡同。
再往北,是城隍庙、历代帝王庙,让百姓供奉的,与朝堂百官祭祀的太庙性质一样。
与帝王庙平行的,就是大理寺。
朝堂六部承天门外有五部。还有一部,刑部,与大理寺隔着一条南北走向的宣武门大街,在正东方向。
属于另一个坊,不属于西南百户所的坐探衙门。
大理寺正北,是都察院,与六部平级的衙门。
大明三法司正好呈三角而立。中间夹一个太仆寺。
再往北,是西城墙的阜成门,大街东西走向,宛平县衙遥遥在望,也出了西南百户所范围。
阜成门与宣武门两条街的夹角里面,就是西南百户所的全部范围。
三个民坊。
三个衙门。
三个寺庙。城隍庙、帝王庙,加上南城门口的广济寺。
三个工坊。琉璃厂、石匠厂、手工坊,都是内库下属单位,为皇城、以及皇城里的人服务的。
秀二转了个弯,没有继续北走,顺着大街往南返。
“二哥,二哥,二哥……”
原地转了一圈,才看到胡同口里面,第二家第二层窗口的刑良。
真是会找地,既能看到街面上,又能躲起来。
这其实是二秀帮的‘安全屋’之一,以校尉巡街歇脚,自费租下来的,秀二漫无目的瞎逛,没注意到了这里。
迈步走向里头,一层是主家自营的茶水铺子,也没什么人。
二楼隔间,班世烈和刑良在里面。
“你两个倒是会活,躲这里喝茶混时间。”
三人坐到炭盆前,班世烈不像刑良毛躁,去关了门,倒了杯茶,“二哥,这个姓辛的越发奇怪了。”
“怎么说?”
“听说上值的时候,对谁都客客气气的,下值以后,哪儿都不去,像是鬼撵似的低头缩脖回到家里,再不出来。”
“以前是这样吗?”
“以前是出了名的勾栏常客呀,否则怎么舍得花大钱,娶三十岁的清倌人。”
秀二摸了摸下巴,“这两天我越想越不对……算了,刑良,你去把水兄请过来,随便找个理由。”
刑良出去后,班世烈也紧跟着出去买点零食。
又成了秀二一人琢磨事。
内库,叫内府库、内承运库,后世的人下意识以为他是直属皇帝的私房钱,它还真不是。
老朱立国的时候,就没有严格分开,大明的财政系统互相缠绕,看起来复杂,为了互相监督,实际容易滋生默契的贪腐。
大明一开始,内库就是国家公库,二百年,慢慢的皇帝开始分离,到大明结束,都没有彻底分开。
现在,内承运库是存银子的,是税赋中实物折算成的那部分银子,叫金花银。
既然是税赋的金花银,自然可以用之于国家公事。
纯粹的国库叫太仓库,税赋直接收上来的那部分银子,存在太仓。
内库中属于皇帝的私房钱主要三个。一部分漕粮折银所得;没收犯官的赃银;皇庄、皇家工坊等自营单位。
还有一个来源‘损公肥私’,就是取太仓银或太仆寺马政专银、光禄寺祭祀大礼专银。这需要皇帝‘巧立名目’,与朝臣打嘴仗,一句话,皇帝得贪墨国帑。
某种意义上说,贪官、犯官、逆臣,都是在给皇帝‘存银子’,越蹦跶,皇帝暗中越高兴。
腹黑的想一想,有些皇帝养宠臣,何不是在‘玩期货’!?
而内承运库,既然它有公有私,实物与银子来回转换倒腾,就像秀二算账一样,一个百户所一月都能榨出十几两,大明内库,这里面的油水大的可怕。
皇帝无奈又着急,为了银子还派内侍去自营开矿。
殊不知,好多矿监税监拿回来的银子,都被大佬们釜底抽薪拿走了。这中间所有人都吃的满嘴流油,唯独皇帝,收到的银子最少,还承担了所有的骂名。
这是一个超级马蜂窝,也是一条金光大道。
想富贵、想完好无损的活下去,必须与皇帝沾边。
天下只有皇帝一人,能把泥沼出身的秀二,一把带到‘天庭’。
万历,出了名守财奴,出了名的为金银狂。
爱金银没错,方法错了。
如果秀二推断的没问题,内库工坊的惊天大案,根源还是国家财政问题带来的血腥。
引爆这个问题的导火索,应该是秀二两年前来的时候,正要就藩的天下第一宠王,潞王。
潞王有多受宠,那是上了史书的,五年前,万历为了自己的亲弟弟风光大婚,超额举办,掏光了内库和太仓。
大家默契的贪污,收支平衡异常脆弱,突然来这么一个大窟窿,第一次经济危机爆发。
好在自耕农社会,只有朝堂大佬着急。
两年前,潞王就藩,万历要国库赠送三十万两。
而户部,这次连拆东墙补西墙的机会也没有。
因为内库给潞王修建府邸,已经花了六十多万两。
一句话,煌煌大明,因为潞王,资金链断了。
所有人都不敢把这个窟窿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