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队,你……”叶诗诗闻言,一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那不是我做的。”
郑立南似乎自己也对自己刚刚说的话惊讶不已,掩饰似的咳了咳:“我当然相信你,但从证据来看,你的嫌疑最大。”
他叹口气,又点燃一支烟:“叶诗诗,我们这个世界,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非黑即白,正确和错误那么一目了然,更不是我们课本里学得那么风清气正。我说叶梦然的案子,是想告诉你,在这个真实的社会,真相,是可以被压下去的。”
叶诗诗眨眨眼,明白了郑立南的意思。
既然当初叶梦然的案子可以被当做意外处理,而对她这个嫌疑人的正常生活不造成任何影响,那么,凭什么李锐的案子不可以就这样结案呢?
李锐已经死了,他也不会跳起来为自己喊冤,死者那里也有了交代,一切都很完美。
真相,还重要吗?
叶诗诗不是在温室中长大的花朵,世界的残酷她是知道的,选择成为一名刑警,也算是为了让这个世界更美好。只是,她一直以为她所工作的警局,是干干净净的。就算大家有时候不拘小节,有些匪气,但将凶手绳之以法,一直是他们奋斗的目标。
原来这也不一定。
不公平与遗憾,一直发生在她的身边,甚至她自己也是这种不公的受益者。
其实,她虽然是叶家的女儿,却自觉也没有怎样依仗过叶家,得过什么好处。反而是因为沈君默,得过沈家的照顾,后来便是权枭了。
郑立南说起他的父母,叶诗诗才明白,其实自己所谓的自食其力,所谓的靠自己,在与真正一般家庭出来的人相比时,其实就是个笑话。
这个社会,原本就是这样啊……
郑立南这番话,给她带来的冲击不可谓不剧烈
,甚至也生出“算了吧”这样的念头。
可是想到李锐的妻子,那个悲伤又坚强的女人,还有他们的刚刚一岁的小孩,叶诗诗无法忘记上次王晓霞离开前,那抹勉强的微笑。
“郑队,是有人给上面施压吗?那,能不能从这里着手,看看凶手背后的人。”叶诗诗并不想放弃,甚至联想到叶梦然那个案子,“这两次,是同一个人跟上面打的招呼么?”
姐姐那件事,应该是权枭压下来的,为了让自己顶替姐姐,也为了避免叶家的名誉受损进而影响到权氏集团的名声。
那么,中心医院这起案子,和他,有关系么?
想到这个假设,叶诗诗不由得一惊。她不是因为这个可能性而惊讶,她吃惊的是,一想到这里,她居然是带着很明显的感情倾向的。
她不愿意相信权枭是个坏人。
郑队失笑,奇怪地看着她:“不一样。李锐的案子,是有完整证据的,从程序上来讲,这样结案完全没有问题。其实我们现在,基层警力这么紧张,结案比率也影响年终考核,就算没有人打招呼,李锐这个事,也已经是可以结案的了,继续查很可能是对警力的浪费,查到最后,估计还是与他脱不开干系。”
“而叶梦然那次,是有证据证明火灾是人为的并不是意外,并且,有证据指向嫌疑人,也就是你。”郑立南声音低了下去,“那一次,才是真的手眼通天。”
叶诗诗松了口气,但她的心情很复杂,不知道自己是失落还是庆幸,抑或,还有一丝丝骄傲?
权枭与医院的命案无关,权枭是那样强大,这个人,是朵朵的爹地。
对他产生这样复杂的感情,是不对的。叶诗诗在心中告诫自己,权枭是她姐姐的爱人,他爱的并不是她这个替代品,
而她,也有自己要等待的人。
以及,虽然权枭是帮了她,但这确实是对法律的践踏。
直接导致了相关证据和现场已经被毁坏殆尽,叶诗诗想继续查都查不出来,姐姐死亡的真相,也许她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了,而凶手可以毫无负担的逍遥法外。
但李锐这件事不一样,明明还有的查。
“郑队,我知道了。”叶诗诗缓缓地点点头,“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但李锐的事,我自己,还想继续调查下去,不然我不安心。”
郑立南深深地看着她,最后肩膀一松:“我不拦你,但也不会帮你。”
叶诗诗长出一口气,对他真心实意地说:“谢谢。”
郑立南自嘲地笑了笑:“行了,回去干活吧。”
追求真相,谁不想呢?只是每个人的底气不一样,有些事叶诗诗可以做,他不行。
尤其是,在越来越明白他们的差距,下定决心要往上爬之后。
关于中心医院命案的报道,很快在地方台播出了,人们纷纷对李锐的行为感到愤怒和鄙视。一个高材生,仅仅是为了个职称而已,竟然害死了无辜的患者。还掀起了一阵关于“高分低德”的社会讨论。
叶诗诗主动联系了王晓霞,她歉意地解释了证据完整,案件已经结了,但自己会继续调查,主要是对她有些担心。
虽然报道中用了化名,人像也打了马赛克,但熟悉的人,应该还是能认出来。不知道这样的报道会对她和她的儿子,以及李锐年迈的母亲造成怎样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