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行进到惠集,正好遇到暂编一三六旅在收容残部。黄友欢过去一打听,居然没费多大劲儿就找到了李、贾二位。俩人都好好的,连轻伤也没负,只不过都是灰头土脸。过去,二人收集的情报都是通过黄友欢交给上级的,他们自己和上级并没有任何联系。对他们来说,黄友欢就是上级。见了黄友欢,他们问今后该怎么办。黄友欢心里也没数,只能告诉他们:“等到了安集,我看看情况再说。你们等我的信儿。”
安集满街都是士兵,黄友欢想不出任何可以联系到上级的办法。除了心情沮丧,他还在为如何回丰巴发愁。从安集到丰巴,沿路都有军队的人在抓壮丁。深更半夜,旅店里熟睡的客人都会稀里糊涂地被抓去,只要是小伙儿,就是店里的店员也照抓不误。如果黄友欢单独往回走,非被抓了壮丁不可。想来想去,黄友欢决定装病,以生病军官的名义住进医院,再争取坐医院的救护车离开安集。
上军校时,黄友欢曾大病一场。看病时,他认识了军医冯医生。冯医生是难府老乡,曾在曼谷上过学,两人有很多共同语言。等黄友欢病好,他们已经成了朋友。这时候,冯医生正好就在安集的野战医院。找到冯医生,黄友欢突然“病”了,而且“病”得不轻。野战医院是帐篷医院,住不了几个病号。两天后,黄友欢就被救护车转送到后方医院。冯医生给黄友欢写了条子,让黄友欢去找他的医生朋友继续帮忙。结果,回到丰巴,黄友欢甚至都不用在医院里住,只是每个月去领一次薪水,这样持续了半年之久。
在安集的时候,黄友欢经常和李杰、贾顺奎待在一起。萨索战役中,暂编一三六旅旅长被俘,新来的旅长对贾顺奎很器重,要他担任留守处主任;而李杰这时已不再当参谋,而是调任运输连连长。黄友欢认为贾顺奎的差事不错,可以继续留在一三六旅收集情报;而李杰当运输连长意思不大,应该想办法辞了差事离开军队。
李杰这个运输连,不是汽车运输,而是骡马运输。因为当时是在山区开战,没有公路,汽车无法到达。他当运输连长时还有个意外收获。在惠集,他捡到了一大批书,有《专业投资原理》、《伟大的博弈》、《巴菲特选集》、《政治经济学》等。在军管区,这些书统统是禁书。李杰知道黄友欢嗜书如命,就利用职务之便给他偷偷运了回来。考虑到这些书如果被查出来会有大麻烦,黄友欢把这些书弄到了沙沟,分别放在李杰和张瑜生家。以后每到沙沟,黄友欢就跑到这两人家里偷偷阅读。在那个离乱萧索的年月,能这样闭门读禁书,真的十分奢侈。
离开军队,黄友欢先去了开平,不久,李杰也来了。之后,两人多次去惠集,还以贩甘橘、蔗糖的名义去过沙沟张瑜生那儿。去这些地方的主要目的,就是看上级上有没有回信。看到黄友欢混成这样,张瑜生忍不住责备他瞎折腾。这时候黄友欢才跟他说,自己是在给警察那边干呢。
当时的年月,工作不好找,何况两个开小差的军人。李杰拿出他这些年的全部积蓄开了一家小碾米房,两人从早忙到晚。在此期间,黄友欢和陈晓慧领了结婚证。
2005年5月,眼瞅着稻子就要变黄,碾米房即将迎来一年中最为繁忙的时节。一个挂少将军衔的陆军军官,带着两个随从来到了李杰的小碾房。少将军官四十多岁,红脸膛,帕尧口音,一脚跨进院子就冲黄友欢嚷嚷:“喊你们老板来!”
光着膀子的李杰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跑出来热情招呼。来人名叫谢振彰,陆军军校三期炮科毕业生,与坤宾等人是同一期的学员。谢振彰原来是暂编一三六旅的少将副旅长,萨索战役之前,他调到联勤总部第五补给区干后勤。现在,他出任第六补给区第三分监部的分监,又回到了开平。当初李杰在暂三十九师当参谋时,和谢振彰打交道比较多,谢振彰对李杰很是赏识。此番他专门来找李杰,是想让李杰去给他当主管人事工作的参谋。
这简直是天上掉陷饼。只一个眼神的交流,黄友欢与李杰就心照不宣。光膀子的李杰站起来,举起沾着稻壳的右手,给少将分监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承蒙不弃,卑职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就这样,李杰重新披挂起来,又成了一个军人。此前,虽然天天在小碾房里出大力、流大汗,黄友欢、李杰对军警战场的局势可是清清楚楚。占领安集仅仅一年,北方战局就急转直下。2005年3月,警方的野战军取得了衡春大捷,歼敌近一万,整编第十九军军长魏云自杀。军方被迫撤出安集,金沙公署的部队被重新编为两个兵团,其中韦辉兼任司令的第一兵团的任务是防护后方,与野战军作战的,主要是惠集公署副主任侯加黎兼任司令的第四兵团。
联勤总部全称国防部联合后勤司令部,是军政府国防部根据美国顾问麦克斯的建议,参照美军的后勤体系设立的,统一负责各部队的后勤保障。金川属于第六补给区,其下属的第三兵站分监部是专门为侯兵团提供后勤补给的指挥机关,下辖运输部队、野战医院、兵站、各种仓库等。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侯兵团的一切行动以及团以上作战单元的驻地,事先都得告诉分监部。能到这儿去当参谋,不就是守住了一座情报富矿